陆离压根没有理会大佬b那套江湖切口的心思。
她本就不是江湖人,即便上辈子,也仅是和阿布类似的独狼杀手。
她常年活动于海外,对港岛社团的认知多半来源于电影画面,因此,她的视线直接越过大佬b,精准地落在了一旁的大傻身上,示意他出面讲话。
大傻原本那副怒气冲冲的表情,在天养生掏出手枪的瞬间便骤然凝固、褪色,转而化为全无血色的惊恐,现在则好像真傻了一样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发呆。
他这样的表现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一切的根源,在于港岛一条铁一般的秩序潜规则。
港岛默许社团存在,甚至无论社团之间动员多少人马,用片刀铁棍将对手砍成臊子,警方多半不会大动干戈。
可一旦动了枪,便如同精准踩中了警方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必将招致其倾尽全力的打击,不将涉事团伙连根拔起、剥下一层带血的皮,绝不肯罢休。
这条奇特规则的背后,是港岛独特的时代背景,大英将其视为海外掠夺财富的核心港口,在当下这个时期,他们尚未过多考虑回归的远景,而是真心将港岛当作一块可再生的富庶之地悉心经营和以及给本国输血。
因此,一个能保障经济顺畅运行的稳定治安环境便成了不可动摇的底线。
然而,港岛实则难以治理,大英无法在这弹丸小岛上为所有市民提供充足的就业岗位,大量闲散人口的存在,天然成了治安的隐患。
也正是出于这种无奈,大英政府才默许了社团的存在,本质上是试图以黑道势力来制衡底层秩序,维持一种危险的平衡——这套逻辑,细想之下,不免带着几分冰冷的讽刺。
有人或许会问:港岛不是也有军火走私吗?
确实存在,但其中大部分是作为二道贩子,将武器中转至海外战场。
至于本地大佬们用于防身的,则多为小口径手枪,鲜有重火力武器敢于流入港岛内部流通,毕竟,若有谁真敢让大火力装备在此地泛滥,大英军方必然第一个将其铲除。
说白了,港岛的地下势力虽盘根错节,却远非电影中那般枪林弹雨,对绝大多数普通市民而言,他们一生都可能未曾亲眼见过真枪,这个时期的港岛甚至比大陆那边还要和平安定。
也正因如此,大傻才会被天养生随意拔出枪指着人脑袋的举动吓傻了。
大傻虽怂,好歹也是在江湖里打过滚的人。
极致的惊恐过后,一股混迹街头的本能反而让他强行镇定了下来,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紧,腿上却像是忽然有了力气,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站了起来。
脸上挤出一个近乎谄媚、却又努力想维持几分体面的笑容,对着大佬b抱了抱拳,姿态放得极低:
“b哥,久仰大名!小弟是这家车行的老板,道上兄弟给面子,都叫我一声大傻。”
大佬b闻言,眼皮微微一抬,目光落在点头哈腰的大傻身上。
若在平时,这样的小角色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但此刻,那个一言不发却让人脊背发凉的女子,以及她身边那个刚刚动过枪的狠角色,都让他不得不暂时收起架子。
大佬b脸上泛起一丝看似随和、实则不达眼底的笑意,缓声道:“大傻兄弟,客气了。”
“今天这场面,弄得不太愉快。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缘由?浩南他们几个后生仔,若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你,你尽管讲出来。如果真是他们的错,我这个当大哥的,总要给兄弟你一个交代,赔个不是。”
“这个……其实……”大傻见这阵势也不敢乱说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连飞鸿手下那个偷车小妹细细粒也给卖了。
大佬b听完大傻的叙述,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平心而论,陈浩南他们追查自己被偷的车,这件事本身并没错。但这帮后生仔办事,手法实在太糙,完全不懂江湖规矩!
江湖自有潜在的法则,专吃偷车这碗饭的,个个都是人精,心里自有一本明账,早就摸清了各路社团大佬、警方高层那些碰不得的座驾,绝不会轻易去撸这些虎须。
他们的目标,多半是那些有财无势的商人、喜欢招摇的富家小开,或是些刚混出点小名堂、根基未稳的小头目。
一旦车丢了,真正有势力的只需打个电话递句话,车子自然会被悄悄送回,有时甚至还会附上一份“压惊礼”;有些门路但面子又不够大的,则通过中间人奉上一笔“茶水费”将车赎回,具体数额全看中间人的江湖地位。
像陈浩南他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打上门来找收车的兴师问罪,既无过硬的交情,又不想按规矩付出相当的代价,就指望对方看在自己是“洪兴”弟子的份上给个面子,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是坐镇一方的揸Fit人,还是名头响亮的红棍?如此鲁莽行事,简直是刚出道的愣头青才会干出的蠢事,而且还眼瞎的去招惹不知身份的买家,调戏人家小姑娘,简直是在丢洪兴的脸!
大佬b心中念头飞转,尽管清楚是陈浩南几人鲁莽坏了规矩,但他作为社团揸Fit人的脸面却不能轻易折在这里。
今日若灰头土脸地带人离开,传出去便是他大佬b向一伙来历不明的过江龙服了软。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堆起惯用的江湖笑容,再次对陆离和大傻拱了拱手,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显歉意,又不失身份:
“这位小姐,大傻兄弟,今天的事,是我大佬b管教不严,让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冲撞了二位,这些钱财,不成敬意,务必收下,给各位压惊、弥补损失。人,我就先带回去好好管教了。”
说罢,他示意手下将那个装满现金的大包放在桌子上。
陆离看都没看里面的东西,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大傻的小弟们立刻松开了陈浩南等人。
陈浩南和山鸡几人挣扎着站起,眼中那份屈辱和不甘却难以掩饰。
陆离见了不由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轻视和不屑。
“我想你们回去之后,少不了要动用洪兴的关系查一查我的底细,我呢也省得你们了浪费人力了。我叫陆离,在尖沙咀开了间云离轩酒楼,诸位若是心有不服,想再来讨教,我随时恭候,若是想来捧场吃饭,我也开门欢迎,话已至此,各位,慢走不送了。”
陈浩南等人闻言,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陆离身后那个如冰山般伫立、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天养生,到嘴边的狠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咬着牙,跟着大佬b,在一片沉默中快步离开了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