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红烛脸色骤变,厉声道:“你——”
那个“妖”字尚未成形,李莲花的目光已如冰锥般刺来。
她瞬间如坠冰窟。
甚至没看清李莲花是怎么动的。
只是一眨眼,那道青衫身影已经近在咫尺。
一只看似文弱、却如铁钳般冰冷精准的手,扼住了她的脖颈。
窒息感汹涌而来。
玉红烛瞳孔骤缩,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内力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死死压制,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我说过,”李莲花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她是我的人。”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可玉红烛却从中看到了深渊般的寒意。
“再说她一句不是,”李莲花的手指微微收紧,玉红烛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怪物。”
话音落下,他松开了手。
玉红烛踉跄后退,捂住脖子剧烈咳嗽,眼中满是惊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从护卫口出狂言倒飞出去,到李莲花出手制住玉红烛,不过呼吸之间。
快得连方多病都没看到残影。
等所有人回过神,李莲花已回到璇玑身边,衣袖轻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廊柱上的裂纹、护卫胸前的伤、玉红烛颈上的红痕,都是真的。
方多病张着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看看生死不知的护卫,看看咳得撕心裂肺的玉红烛,又看看那个站在璇玑身边、一脸温和的李莲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刚才……刚才那个瞬间连续出手、快如鬼魅的人……真的是李神医?!
那个走路都要咳嗽、看着病恹恹的李莲花?!
他甚至没看清李莲花是怎么过去的,怎么出手的,怎么回来的!
就像一阵风,一道影子。
快得不似人间武功。
方多病突然想起之前柴房里,自己莫名其妙“撞”进墙里的事。
那时候李莲花说什么来着?阴气太重,产生幻觉?
去他娘的幻觉!
那一瞬间,方多病感觉自己的江湖观、世界观、人生观察底崩塌了。
璇玑的金光、定坤剑的威势已经够骇人了,可现在……现在这个李莲花……
这夫妻俩到底是什么来头?!
璇玑眨了眨眼,看看那个护卫,又看看咳得满脸通红的玉红烛,最后看向身边的李莲花,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拉住李莲花的手,晃了晃,声音软软地说:“莲花花,他们骂我。”
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又有点告状的意味。
李莲花周身那迫人的寒意,在看向她时如春雪消融,尽数化作一片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他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了。他们不敢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和刚才那个出手凌厉、眼神冰冷的人判若两人。
玉红烛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再抬头看向李莲花时,眼中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和愤怒,只剩下深深的忌惮和后怕。
她不敢再说话,甚至不敢再看向璇玑。
周围一片死寂。
院中剩余的护卫与仆从无不屏息垂目,连方多病都忘了呼吸,看向李莲花的眼神里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的震惊。
李莲花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只是轻轻拍了拍璇玑的手,然后抬眸看向脸色惨白的三人:“玉城主,宗公子,玉穆蓝,勾结谋害、伪造凶案,该去百川院领罪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温和,可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百川院办案!闲人退开!”
数道身着百川院服饰的身影疾掠入院,为首一人,正是四顾门旧部,如今的百川院院主之一,石水。
她一眼便看清了院内情形——狼藉的廊柱,生死不知的护卫,脖子上带着红痕、惊魂未定的玉红烛,以及面如死灰的玉穆蓝,和瘫在一旁重伤的宗政明珠。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对站在院中的男女。
青衫男子身形清瘦,正牵着身边少女的手,神情温和,仿佛刚才那凌厉的出手与他无关。
而他身边的少女,姿容绝丽,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正紧紧依偎着他。
石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李莲花的背影上。
就在他侧身对璇玑低语、轮廓被灯笼余光勾勒的某一刹那——
那身影……竟让她心头掠过一丝极其模糊、却又转瞬即逝的熟悉感。
但她立刻否定了这荒谬的念头,那人早已……
她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公事公办地开口:“百川院石水,奉命前来。此地凶犯,由百川院接管。”
她话音落下,身后训练有素的院众立刻上前,两人一组,迅速将瘫软无力的宗政明珠、魂不守舍的玉穆蓝以及勉强站立的玉红烛分别制住,套上镣铐。
璇玑紧紧牵着李莲花的手,还不忘瞪了一眼被押走的玉红烛道:“以后不准她再凶你,也不准骂我。”
李莲花失笑,握紧她的手:“好,她不敢了。”
他牵着璇玑的手,感觉到身后不止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除了方多病那灼热的好奇目光,还有一道……更为沉静、探究的视线,来自那位百川院的石水院主。
李莲花脚步未停,心下却一片澄明如水。
暴露?怀疑?
这些他早已想过,也曾为此辗转。
可当璇玑周身金光亮起,当她被人口出恶言指为“妖女”“怪物”的那一刻,所有的顾虑、所有的隐藏,都在瞬间变得微不足道。
十年了,他李相夷或许可以不在乎天下人如何看他,可以任由自己声名埋没,可以拖着残躯苟活于世,只为寻一个答案。
但,谁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诋毁她半分。
谁也不能。
即便因此引来更多的探究,甚至旧日的目光,他也无悔,更无惧。
他的小媳妇,他来护。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讲这个道理。
他握着璇玑的手更紧了些,将那些或震惊、或恐惧、或探究的目光尽数抛在身后,径直朝着城主府外走去。
至于石水那若有所思的注视……就让她看吧。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破案已了,误会武力澄清,但最重要的真相,还在后山等着他。
当然,最重要的是——得先把身边这个为了陪他而饿肚子的小姑娘,安全带离这是非之地,然后……回家,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