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少绾以成年姿态一番撩拨后,李莲花心绪不宁了数日。
而少绾似乎也乐得见他这般窘态。
时常顶着那张惊世容颜,用那慵懒磁性的嗓音,变着法子地“童养夫”长、“童养夫”短,直把李莲花一颗沉寂了多年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玩笑归玩笑,对于李莲花修炼《神陨诀》之事,少绾却意外地认真起来。
“童养夫,你这般蜗牛速度,何时才能配得上本座?”她不满地蹙着眉,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嫌弃,“看来,非得本座亲自助你一臂之力不可。”
这一日,她将李莲花叫到静室,神色是少有的郑重。
“《神陨诀》非寻常功法,乃是引动天地法则,淬炼神魂与肉身之无上秘法。你凡人之躯,根基尚浅,独自修炼事倍功半,且有魂飞魄散之险。”
她看着李莲花,语气不容置疑,“闭目,凝神,放开你的识海戒备,本座以神魂引导你行功。”
李莲花对她已是全然信任,闻言便依言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努力放松心神,将自身意识沉入一片空明之中。
少绾走到他面前,纤长莹润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一股清凉磅礴的神力瞬间涌入,如星河倒灌,却又温和地包裹住他微弱的内息,强势却不失细致地引导着它们在全新的经脉路径中运转。李莲花闭目凝神,全力跟随。
在这神力的滋养与牵引下,他仿佛触摸到了天地间更为本源的力量,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然而《神陨诀》终究是超越凡俗的神功,少绾的力量层次也远非此界能容。
李莲花的精神力在她的神力包裹下,逐渐与之共鸣、频率趋于一致时,某种临界点被打破了。
像是水滴汇入海洋,自然而然的交融。
轰然一声,并非耳畔作响,而是响在灵魂深处。
李莲花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片无垠的识海。不再是旁观记忆的碎片,而是彻底沉入其中——
他感受到了章尾山地心烈焰的灼热与包裹,那是孕育她的温床,也是孤独的起点。
初生时对天地万物的茫然与好奇,如同新生儿初次睁眼,纯粹而空白。
他经历了与东华的每一次生死相搏,拳脚相交间的酣畅淋漓,从势同水火到并肩而立,那种无需言说的信任是如何一点点建立。
与折颜斗酒论道的轻松快意,是漫长生命中难得的闲适时光。
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了与墨渊定情时,那份冰封之心被融化的颤栗与温暖,是真实不虚的悸动。
也切身承受了神魔大战中,看着昔日挚友、爱人因立场而对立时的撕裂之痛。
最后,是轩辕剑贯穿元神的刹那,那不仅仅是肉身的剧痛,更是信念与情感被一同斩断的极致绝望,以及……为守护身后渺小生灵而甘愿赴死的、近乎悲壮的释然。
这些情绪,这些经历,不再是画面,而是化作最本源的感受,冲刷着李莲花的灵魂。
他感受到了她身为魔祖的骄傲、孤独、重担,以及那深藏在霸道之下的,一丝对纯粹与温暖的向往。
与此同时,少绾的灵识也毫无阻碍地沉入了李莲花灵魂的最深处。
她不再是“看”客,而是亲身“成为”了他——
她感受到了李相夷十五岁成名、立于武林之巅的意气风发,那少年锐气如同出鞘利剑,光寒九州。
建立四顾门时,那份“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赤诚热血,是如此滚烫。
她也切肤地体会到了被单孤刀背叛时,那种信仰崩塌、被至亲捅刀子的锥心之痛,远比刀剑加身更甚。
碧茶之毒在经脉中肆虐时,那如同万千虫蚁啃噬、冰火交织的无边折磨,以及内力一点点消散、从云端坠落的无力与恐惧。
她更深刻地品味了成为李莲花后,那十年间的每一刻。
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内里的千疮百孔;对过往的释怀与未能完全放下的执念;对生命的倦怠与内心深处不曾熄灭的、对人间烟火的最后温柔。
他的坚韧,他的破碎,他的复杂,他所有的坚强与脆弱,都如同她自己的经历一般,清晰无比。
在这毫无保留的灵魂交融中,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轨迹,却在、、与的深处,产生了惊人的共鸣。
李莲花明白了她为何会因他那些微末功德而动容——在她见证过太多神魔纷争、人心诡谲的漫长岁月里,这种不计得失的、纯粹的善意与守护,何其珍贵,如同荒漠甘泉。
少绾也更懂得了他那句我的人不会有错为何能击溃他的心防——那不是软弱,而是他独自背负了太多误解与指责,太久太久,无人这般毫无条件、蛮横地全然站在他这边。
他灵魂深处那份被碾碎后依然残存的骄傲与赤子之心,让她那颗历经万古的心,也为之轻轻一颤。
这是一种超越言语、超越肉体、直达本质的理解与贴近。
孤独的灵魂在对方的领域里找到了同频的震颤,那些深藏的伤口仿佛被对方的气息温柔抚过。
不知过了多久,灵魂的链接才开始缓缓减弱,如同潮水退去,留下被彻底冲刷过的沙滩。
李莲花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眼神涣散了一瞬才重新聚焦。
他看向对面的少绾,她也正望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震惊、了然、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甚至……慌乱。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亲昵后又骤然分离的微妙尴尬与悸动。
他们比世间任何关系都更了解彼此,灵魂深处都烙印下了对方的印记。
就在这无声的对视中,某种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冲破桎梏。
少绾突然倾身向前,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决绝的光。
她捧住李莲花的脸,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平日的戏谑,充满了占有与宣誓的意味。
李莲花在短暂的怔愣后,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温柔却坚定地回应。
衣衫不知何时滑落,两具身体紧密相贴,在静室的地面上交织出缠绵的曲线。
少绾的银发如月光般铺散开来,与李莲花墨色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她的指尖在他背上留下浅浅的红痕,每一次触碰都带着神魂交融后的战栗。李莲花温柔地吻过她的眉眼,在她耳边低唤:绾绾......
这声呼唤让少绾浑身一颤,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脆弱。
她紧紧抱住他,仿佛要将彼此融为一体。四目相对间,所有的伪装与防备都已卸下,只剩下最原始的渴望与最深沉的情感。
当一切归于平静,少绾伏在李莲花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他散落的发丝,眼神却渐渐清明。
这种过于赤裸的共鸣,让习惯了掌控一切的魔祖,第一次感到了无措。
少绾猛地站起身,银发如瀑流泻,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近乎狼狈的神色。
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看李莲花一眼,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房内。
———
当第二日清晨,李莲花从浅眠中醒来,习惯性地看向身侧时,那里已是空空如也。
少绾不见了。
没有告别,没有留言,就像她突然出现一样,她又突然消失了。
枕边,只残留着一丝她身上特有的、清冽的冷香,以及一段以神念留下的、关于《神陨诀》更高深层次的运转法门。
李莲花坐起身,抚摸着那空荡荡的床榻,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与空茫。
昨日的灵魂交融还历历在目,那极致的贴近与共鸣尚有余温,而今日,她便已离去。
然而,这份失落很快被更强烈的不安取代。他猛地起身,在竹楼里四处寻找:小祖宗?少绾?
无人回应。
他冲进她的房间,里面整洁如初,只在床榻的枕边,发现了一枚晶莹剔透的、萦绕着凤凰虚影的玉佩,以及一张以神力书写的短笺。
李莲花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短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依旧带着她特有的霸道:
童养夫:
功法已成,好生修炼。诸事已了,勿寻。
少绾。
二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李莲花的心口。
他攥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体内澎湃的力量还在流转,那是她留下的馈赠;神魂深处还烙印着昨日的亲密无间,那是她给予的印记。
可这一切,与眼前这冰冷的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他想起东海之畔的神影,想起她助他修炼时的认真,想起神魂交融时感受到的她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柔软......
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神只闲来无事的游戏?
是为了了却因果的刻意安排?
李莲花站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
方才因实力突破而产生的些微信心,此刻已被巨大的失落和茫然取代。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凤凰玉佩,感受着其中熟悉的灵力波动,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小祖宗......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小祖宗……你倒是,睡得干脆,跑得也利落。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经过那场神魂交融,他们之间建立了远比肉体更深刻的联系。
可这份联系,如今却成了最痛的伤口。
他攥紧了玉佩,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
东海之畔的神影,神魂交融的颤栗,不告而别的空寂......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无法回避的事实——
他只能沿着这条她指引的、名为《神陨诀》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直到,能有资格真正站在她身边的那一天。
直到,他能亲口问出那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