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似乎永无止境,向下延伸,没入深沉的黑暗。只有从上方光幕透下的微弱乳白光芒,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再往下,便是纯粹的幽暗,唯有那从深处传来的、带着清凉与檀香的灵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陈默和苏柒柒拖着昏迷不醒、气息越发微弱的虎妖与烈风,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石阶湿滑冰冷,两人的喘息声在寂静的通道中格外清晰。小银紧紧跟在陈默脚边,时不时发出虚弱的“吱吱”声,它虽未中毒,但之前极限爆发和透支,也让它元气大伤。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有半炷香,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陈默感觉双臂几乎麻木,体内伤势又有复发迹象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通道开始变宽,石阶尽头,隐约可见一片朦胧的、柔和的白色荧光。空气中的清凉灵气也更加浓郁,吸入一口,竟让脏腑的灼痛和经脉的滞涩都舒缓了一丝。
“快到了!”苏柒柒精神一振。
两人咬紧牙关,拼尽最后力气,将虎妖和烈风拖下最后几级台阶。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岩洞之中。岩洞顶部,镶嵌着无数大小不一的乳白色晶石,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荧光,将整个空间照亮。洞内异常洁净,空气清新得不染一丝尘埃,带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檀香与药草混合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岩洞中央的一个圆形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乳白色,水面氤氲着肉眼可见的灵气雾气,池底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其中几块较大的石头,似乎天然形成了某种莲台的形状。
水池旁,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灰色石碑。石碑表面光滑,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
而环绕着水池和石碑,岩洞边缘还散落着几个简单的石台、石凳,以及一些早已腐朽成灰的蒲团和木架痕迹,依稀能看出这里曾是有人清修打坐的地方。
“这里……就是净尘宗的遗迹?”陈默喘息着,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乳白色的池水上。那池水中散发出的精纯、温和、带着强大生命与净化气息的灵力波动,让他心中升起了希望。
“这池水……灵气精纯无比,且蕴含着强大的生机和净化之力!”苏柒柒也感应到了,她立刻将虎妖和烈风拖到池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起一些池水,滴在它们中毒的伤口上。
嗤……
池水与伤口处渗出的黑血接触,立刻发出轻微的声响,冒起一丝丝极淡的黑烟。虎妖和烈风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伤口周围那触目惊心的青黑色,似乎扩散的速度减缓了一丝!
“有效!”苏柒柒大喜,连忙用手掬水,不断清洗两兽的伤口,并试图撬开它们的嘴,喂入一些池水。
陈默也上前帮忙。池水入手温凉,触感滑润,仅仅是皮肤接触,就让他感觉精神一振,疲惫稍减。他也捧起水,清洗自己身上的擦伤,伤口传来清凉麻痒的感觉,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池水有疗伤和净化毒素的效果!但影七的毒太霸道,池水只能暂时压制和延缓,无法根除。”苏柒柒很快判断出来,脸上喜色稍敛。虎妖和烈风的呼吸虽然平稳了一些,但依旧微弱,体内毒素并未被清除,只是被池水的净化之力暂时困住、延缓了爆发。
“一定有其他办法!”陈默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岩洞,最后定格在那块石碑上。“净尘宗留下这处遗迹,不可能只留一池水。关键信息,可能在那石碑上!”
他走到石碑前。石碑上的文字同样是上古“云篆”,比地图残片上的更加完整清晰。陈默自然不认识,但他有系统。
“系统,扫描石碑文字,全力翻译!”
【扫描中……文字为上古云篆正体,保存完好。翻译中……】
【碑文如下:】
【余乃净尘宗第七代守山人,道号‘清源’。】
【魔劫起自天外,污秽侵染大地,众生蒙尘,山河泣血。吾宗秉承祖师遗志,镇守落日山脉‘污浊之眼’,净化地脉,庇护一方。】
【然劫力浩大,非一宗可挡。山门倾覆在即,同道凋零。余不忍净尘一脉断绝,亦不愿‘净光灵泉’蒙尘,故于山门秘地之下,开辟此‘净光洞天’,封存灵泉本源一缕,留待有缘。】
【后来者,若你能寻至此地,必是心怀正气,身具慧根,且已察觉此界污浊之患。】
【池中乃‘净光灵泉’稀释之影,有疗伤、驱邪、净化之效,然非本源,力有穷时。】
【灵泉本源,封于池底‘九窍莲台’核心,需以纯净之心,引动池水共鸣,方可显现。得之,可洗涤神魂,祛除万邪,增益道基。亦可用以炼制‘净尘丹’,解百毒,克万秽。丹方存于左侧石台暗格之内。】
【切记,灵泉本源至纯至净,唯心无恶念、身无大秽者方可触碰纳用。若心存贪邪,或身染不可净化之浊源,强取必遭反噬,身魂俱损。】
【魔劫未消,污浊之眼恐有再启之日。后来者若得传承,望善用此力,护持清明,莫负‘净尘’之名。】
【留此碑文,以待天时。清源绝笔。】
碑文不长,却信息量巨大!
陈默快速浏览系统翻译出的内容,心中震撼。
净尘宗!上古宗门!镇压“污浊之眼”(很可能就是“万怨之源”或类似存在)!魔劫天外而来!山门覆灭前,留下这处传承和后手!
池水只是稀释的灵泉,真正的“净光灵泉”本源被封在池底!需要纯净之心引动池水共鸣才能取出!还有“净尘丹”丹方,可解百毒!
这简直是绝境中的天降甘霖!
“左边石台暗格!”陈默立刻看向水池左侧那个不起眼的石台。石台表面光滑,看不出任何机关。
“系统,扫描石台结构,寻找暗格。”
【扫描中……发现石台内部有中空结构,外部以‘隐灵玉’覆盖,隔绝探测。开启方式:以纯净灵力同时注入石台四角微小凹点(肉眼难辨)。】
陈默依言,走到石台边,指尖凝聚一丝融合了【镇渊】剑意的纯净灵力,按照系统指示,快速点在石台四个边角几乎看不见的细微凹陷处。
嗡……
石台表面泛起一层微光,随即,台面中央无声滑开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孔洞,里面躺着一枚非金非玉、温润洁白的简牍,以及一个小小的、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灰色袋子。
陈默取出简牍,神识沉入。果然是一份名为“净尘丹”的丹方,所需主材正是“净光灵泉”本源一滴,辅以几种相对常见的清心净气类灵草,炼制手法要求颇高,但对火焰和丹炉要求不算极端。丹药功效正如碑文所说:解百毒,克万秽,稳固神魂,净化身心。
他又拿起那个灰色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整整齐齐放着十几株早已干枯、却依旧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灵草,正是炼制“净尘丹”所需的几种辅药!而且年份看起来极为久远,药性保存完好!
“清源前辈……想得太周到了!”陈默心中涌起一股敬意和感激。这位上古前辈,不仅留下了传承和希望,连药材都准备好了大半!
“丹方和药材!”苏柒柒也看到了,眼中燃起希望,“只要取出灵泉本源,就能炼制净尘丹救虎妖和烈风!”
两人目光同时投向那清澈的池水,以及池底那几块形似莲台的石头。
“纯净之心,引动池水共鸣……”陈默喃喃重复碑文上的要求。他看向苏柒柒,“柒柒,你来试试?你心思纯净,赤珏也是阳和正气之宝。”
苏柒柒却摇头:“赤珏虽正,但我身负前世因果,记忆繁杂,未必算得上‘心无恶念,身无大秽’。碑文特别提到‘身染不可净化之浊源者’不可触碰,我担心……”她指的是自己可能接触过“猩红”相关的东西,或者前世记忆带来的隐患。
陈默沉默。他自己呢?他身怀来历不明的系统,与【镇渊】断剑绑定,接触过“万怨之源”和污染怪鳄,还批发各种系统搅动因果……这算“纯净”吗?
但虎妖和烈风等不起!
“无论如何,试试看!”陈默下定决心,走到池边,盘膝坐下。他没有贸然去触碰池底,而是先屏息凝神,努力放空思绪,将心神沉浸在与【镇渊】剑意融合时感受到的那份“守护”与“秩序”的意念中,同时也坦然面对自己那些“坑人利己”但绝不害无辜的念头。
他伸出手,悬于池水之上,缓缓将一缕融合了自己意念和【镇渊】剑意的、极其精纯平和的灵力,注入池水之中。
池水微微荡漾,乳白色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丝,但并无其他反应。
陈默不气馁,继续维持着灵力的输出和心境的平和,同时,在心中默默祈愿:不为己身,只为救同伴,解危难,延续净尘宗守护净土的遗志。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陈默感觉灵力快要耗尽,心中有些焦急时——
嗡!
整个池水突然轻轻一震!水面无风自动,泛起层层涟漪!池底那几块莲台形状的石头,同时亮起了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光芒越来越盛,最后汇聚于池水中央,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光漩!
光漩中心,一点璀璨如星辰、纯净无瑕的乳白光点,缓缓升腾而起,脱离水面,悬浮于半空之中!
那光点仅有黄豆大小,却散发着比整个池水加起来还要精纯、浩瀚、温和的净化与生命气息!仅仅是看着它,陈默和苏柒柒就感觉灵魂仿佛被洗涤了一遍,连日来的疲惫、惊惧、伤势带来的阴霾都消散了大半!
净光灵泉本源!
它静静悬浮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陈默福至心灵,拿起那个装辅药的灰色袋子,小心翼翼地将袋口对准那点本源光点。
光点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袋子也是净尘宗遗留之物),轻轻一颤,便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投入了袋子之中。袋子微微鼓胀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但拿在手中,能感觉到里面传来温暖而浩瀚的灵性波动。
成功了!
陈默长舒一口气,几乎虚脱。苏柒柒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有了灵泉本源和丹方药材,炼制净尘丹,救治虎妖烈风,希望大增!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查看丹方细节,尝试炼丹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极远上方的巨响,隐隐传来!整个岩洞都微微震颤了一下,顶部的荧光晶石簌簌落下些许灰尘。
陈默和苏柒柒脸色同时一变。
是屠烈和影七!他们在攻击入口光幕!而且听这动静,攻击的强度非同小可!
净尘古阵虽强,但历经岁月,又只是残阵,能阻挡金丹修士多久?
时间,更加紧迫了。
“必须尽快炼丹!”陈默握紧手中的袋子和简牍,眼神决然。
希望已握在手中,但危险,也正在破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