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是被脑子里尖锐的警报声和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痛楚给硬生生拽回意识的。
【警告！环境游离能量含高浓度战意残念、混乱法则碎片及死寂怨气，未经净化直接吸收将导致神识污染、灵力暴走、躯体异化！被动吸收已强制转换为最低功率过滤模式！】
【警告！侦测到37个低强度生命\/亡灵反应，正从东南、西北方向地表以下苏醒，距离：最近125米，最远470米。反应类型：骸骨亡灵（破碎）、执念残响（无形）。威胁评估：低至中（集体行动或特殊个体可能产生变异）。】
【警告！邪念标记持续感应中，方位：东南，距离约780里，强度：极高，扩散搜索模式持续。建议：尽快向反方向（西北）移动并寻找掩蔽\/庇护所。】
【紧急任务【空间锚定·求生之路】剩余时限：71秒。请尽快确定安全点方位！】
一连串的红色警告在眼前（或者说意识中）疯狂闪烁，伴随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和火烧火燎的脏腑伤势，让陈默刚恢复的一点意识差点再次涣散。
“咳……呸！”他挣扎着侧过头，吐出一口混着黑血和沙土的唾沫，视线模糊地看向四周。
暗红色的天空低垂，仿佛凝固的血痂。蛛网般的空间裂痕无声地横亘天际，偶尔有细碎的、灰白色的光芒在其中游弋闪烁，那是破碎的空间碎片和紊乱的法则流光。大地是焦黑色的，布满纵横交错的深刻沟壑，像是被巨神用犁耙反复耕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铁锈般的血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万物终结后的腐朽尘埃气息。
灵气？有，但稀薄得可怜，而且狂暴混乱，如同掺了玻璃渣的烈酒，别说吸收了，稍微感应一下都刺痛神识。
这就是上古战场碎片……真正的绝地、死地。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不远处，【镇渊】剑斜插在焦土中，剑身上的赤金色光芒黯淡了许多，但依旧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威压。剑旁，荆十三娘面朝下趴着，小银蜷缩在她身边，腹部微微起伏，还活着。更远些，虎妖庞大的身躯将柳青青和烈风半掩在身下，柳青青似乎已经醒了，正颤抖着试图查看烈风的状况。那三个后来者散落在更外围，使剑修士正在努力试图坐起来，使盾修士躺着一动不动，刀疤脸大汉则蜷缩成一团，生死不明。
苏柒柒……陈默心头一紧，目光急扫，终于在他侧后方约三四丈外的一块凸起焦岩旁，看到了那抹熟悉的淡青色身影。她侧卧着，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柒柒……”陈默想喊，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他想挪过去，但稍一用力，肋部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痛，眼前阵阵发黑。
【宿主生命体征：严重内出血，多处骨折，内脏移位，灵力枯竭，神识受损。建议立即进行治疗及能量补充。检测到环境能量不宜吸收，系统储备能量点：3500（紧急任务部分奖励）。是否兑换【初级紧急修复套餐】（消耗3000能量点）？】
“兑……换……”陈默咬牙。命比钱重要。
一股温暖却略显霸道的能量瞬间从不知名处涌出，粗暴地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断骨被强行归位接续，内出血被能量包裹压制，枯竭的经脉中注入丝丝暖流。剧痛稍缓，但那股能量也迅速消耗，【初级紧急修复套餐】显然只是吊命和初步稳定，距离痊愈还差得远。能量点余额变成500。
但至少，他能动了。
陈默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靠坐在一块温热的（可能是地热或者残留能量）焦黑石块上，剧烈喘息。他看向苏柒柒的方向，正要再次尝试呼唤——
苏柒柒的身体，突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古老的剑意，从她身上一闪而逝！那剑意苍凉、孤傲，带着一丝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却又仿佛同源而出的悲怆。
陈默瞳孔一缩。是【镇渊】剑意？不，不完全一样，更古老，更……悲伤？
“呃……”苏柒柒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最初是空洞茫然的，仿佛还沉浸在某个遥远可怕的梦境中。但很快，焦距凝聚，她看到了暗红色的天空，破碎的大地，感受到了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气息。
“这……是哪里？”她声音沙哑干涩，试图坐起，却牵动了伤势，眉头紧蹙。
“别乱动！”陈默急忙出声，忍着痛慢慢挪过去，“我们……穿过那扇门了。这里是……上古战场的一部分。”
苏柒柒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依赖，有担忧，也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安心。“你……伤得很重。”
“彼此彼此。”陈默苦笑，在她身边坐下，小心地不去触碰她身上明显的伤口，“感觉怎么样？刚才你身上……”
苏柒柒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掌，指尖微微颤抖。“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很多光……很多血……一把很大很大的剑……断了……还有……哭声，很多人的哭声……”她闭上眼睛，脸上浮现痛苦之色，“那些画面……很破碎，但感觉……很真实。像是……记忆？不……不是我的……”
陈默心中一沉。苏柒柒的识海封印本就松动，来到这片与赤珏、与【镇渊】剑密切相关的古战场，受到刺激，恐怕那些被封印的、可能属于她前世或者与赤珏相关的记忆，正在加速复苏。这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这种险地。
“先别想那么多。”陈默握住她冰凉的手，将自己刚刚恢复的一丝丝微薄灵力渡过去一点，“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时——
“陈坊主！苏姑娘！”荆十三娘虚弱的声音传来。她也醒了，在小银的帮助下勉强撑起身体，脸色惨白如纸，左臂的骨折处再次渗血。“那些……是什么东西？”
她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焦土。
只见那片看似平静的焦黑地面，突然隆起一个个小土包，紧接着，一只只只剩下骨骼、残缺不全、粘着黑色焦痕的手臂，破土而出！随后是头颅、躯干……一具具身着破碎古老甲胄（大多已锈蚀成渣）或布袍的骸骨，挣扎着从地下爬出！它们的眼窝中，跳动着或幽绿、或暗红、或惨白的微弱魂火，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执拗的疯狂，仿佛即使死去万载，依旧被某种未尽的战意或怨念驱动着。
不止那里！更远些的沟壑边缘，西北方向的乱石堆中，也开始有类似的骸骨爬出！有些甚至只剩下半边身子，却依然用骨手扒拉着地面，朝着活人气息传来的方向“望”来。
空气中，开始回荡起若有若无的、充满怨恨与杀意的低语和嘶嚎，那是执念残响，无形无质，却直接冲击心神！
“该死的！这鬼地方连土里埋的都不安生！”虎妖也醒了，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将柳青青和烈风护在身后。他伤势不轻，但妖族强横的体魄让他还能保持一定战斗力。柳青青紧紧抱着气息越发微弱的烈风，脸上满是绝望。
那三名后来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亡灵！是上古战死的亡灵复活了！快跑啊！”使剑修士尖叫着，连滚爬爬就想往远离骸骨的方向跑。
“别乱跑！”陈默厉声喝道，声音牵动伤势，又咳出一口血沫，“看看天上！看看地面！乱跑死得更快！”
众人下意识抬头，只见天空那些空间裂痕并非静止，偶尔会毫无征兆地偏移、延伸，或者喷吐出一小股混乱的能量流，将地面炸出新的焦坑。地面看似平坦，但那些纵横的沟壑深不见底，有些边缘泥土松动，随时可能塌陷。
乱跑，可能被空间裂痕切成碎片，可能掉进深沟，也可能引来更多未知的危险。
“那……那怎么办？”使盾修士也醒了，带着哭腔问道。
陈默强忍着眩晕和疼痛，集中精神，再次连接系统。“系统，扫描附近相对安全区域，避开亡灵聚集点和空间不稳定点，寻找可暂时栖身的掩体或地形！结合老头说的‘断剑峰在东三百里’信息，规划初步移动路线！”
【扫描中……结合环境数据及威胁分布……发现三处潜在临时安全点：】
【1.西南方430米，一处半倒塌的岩石穹窿，内部空间约20平米，入口狭窄易守，但检测到微弱怨念残留。】
【2.正北方570米，一条较深的地裂侧壁凹陷，隐蔽性较好，但靠近一处不稳定小型空间裂隙（周期性喷发）。】
【3.东北方约300米，一片相对完整的、疑似某建筑基座的巨石堆，结构稳定，顶部平台可观测四周，但无遮蔽，暴露风险高。】
【推荐选项1。路线规划中……警告！苏醒骸骨亡灵正形成合围趋势！必须立刻行动！】
“去西南那个岩石穹窿！”陈默当机立断，指向系统标注的方向。“荆执事，你和小银开路，注意躲避空间裂隙和地面陷阱！虎妖，你和我断后，挡住这些骨头架子！柳姑娘，你带着烈风跟着荆执事！你们三个——”他看向那三名散修，“想活命就跟紧！别掉队，别添乱！”
生死关头，没有人敢质疑。荆十三娘咬牙点头，服下最后一颗疗伤药，提气轻身，招呼小银，率先朝着西南方那片隆起的、有着不规则洞口黑影的岩石堆掠去，速度不快，但步伐谨慎。
柳青青用尽力气抱起烈风（虎妖帮她托了一下），踉跄跟上。三名散修互相搀扶着，惊恐万分地尾随。
陈默示意苏柒柒跟上柳青青他们，自己则和虎妖留在最后。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最近的几具骸骨亡灵已经歪歪扭扭地冲到了三十米内！它们手持残破的骨刀、石矛，或者干脆就用骨爪，眼眶中的魂火锁定活人，发出无声的嘶吼，扑了上来！
“吼！”虎妖咆哮一声，显出部分本体特征，双掌泛起土黄色妖光，一爪拍出，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具骸骨拍得粉碎！但骸骨碎裂后，那点点魂火并未立刻熄灭，反而飘飘悠悠，似乎想融入地下或附着到其他骸骨上。
陈默没时间细究，他拔起插在地上的【镇渊】剑。剑一入手，那股熟悉的、微弱的脉动再次传来，剑身似乎比之前沉重了一丝，但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与此地隐隐呼应的气息。他挥剑横斩，没有动用多少灵力（也实在没有），仅凭【镇渊】剑自身的锋锐和那股对阴邪之物的天然克制，淡金色的剑光掠过，三具骸骨连同魂火一齐被斩灭、净化！
“有效！”陈默精神一振。看来【镇渊】剑在这里确实有优势。
但骸骨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来，虽然个体脆弱，但数量不少，而且不知疲倦。陈默和虎妖边战边退，压力越来越大。陈默伤势未愈，每一次挥剑都牵扯着内脏疼痛，虎妖也是伤上加伤，妖气消耗剧烈。
眼看就要被骸骨包围——
【检测到可绑定子系统载体（古战场残骸\/低等亡灵执念）……环境特殊，规则紊乱，基础绑定模板需调整……调整中……】
【警告：载体意识混沌，仅存本能与执念，绑定后行为不可控性极高，且可能加速其魂火消耗导致彻底湮灭。】
【是否尝试绑定并植入基础指令？需消耗能量点：100点\/每个（简易强制指令版）。】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陈默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
“绑定！给我绑定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植入指令：攻击其他所有亡灵！不死不休！”他心中狂吼。
【消耗100能量点。锁定目标……绑定中……载体抗拒（微弱）……强制指令植入……完成。】
只见冲在最前方、一具手持半截石矛的骸骨，眼眶中的幽绿魂火猛地一颤，随即调转方向，石矛狠狠刺入了旁边另一具骸骨的胸腔！然后如同疯狗一般，开始攻击附近所有的同类！
亡灵们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混乱开始了。那具被绑定的骸骨（暂时称为“一号炮灰”）悍不畏死地攻击，吸引了附近好几具骸骨的“仇恨”，它们扭打在一起，暂时忽略了陈默和虎妖。
“有用！”陈默大喜，立刻如法炮制，“再绑定三个！指令相同！”
又是300能量点消失。三具冲得最近的骸骨倒戈，加入了自相残杀的行列。亡灵队伍的合围出现了缺口和混乱。
“走！”陈默低喝，和虎妖趁机脱离接触，朝着岩石穹窿方向疾退。
当他们终于跌跌撞撞冲进那处入口狭窄、内部昏暗但空间还算宽敞的岩石穹窿时，荆十三娘已经简单清理了内部（用剑鞘扫开了几块碎骨和灰尘），柳青青将烈风放在相对平整的地面，正无助地哭去。三名散修瘫坐在角落，瑟瑟发抖。苏柒柒靠坐在岩壁边，脸色苍白，但眼神警惕地看着入口。
陈默和虎妖最后冲入，荆十三娘立刻搬动几块松动的大小石块，勉强将狭窄的入口堵住大半，只留下观察和通风的缝隙。
外面，骸骨亡灵的嘶嚎和互相攻击的骨骼碎裂声隐约传来，渐渐远去——它们似乎被内部的混乱和逐渐远离的活人气息搞懵了，或者受到了某种地域限制，没有立刻围攻过来。
暂时安全了。
陈默靠着岩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污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虎妖也瘫坐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紧急任务【空间锚定·求生之路】完成！成功抵达临时安全点。奖励结算：能量点+1500（补全），【空间感知（初级）】模块已解锁，随机古战场遗留物（碎片）x1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能量点余额：1600。】
总算有点收获。但陈默没有丝毫喜悦。
他环视洞内。
人人带伤，个个狼狈。烈风气若游丝，苏柒柒记忆不稳，外面是危机四伏、规则破碎的古战场，还有一个可能正在搜寻他们的恐怖邪念。
他们被困在了这片万古死寂之地。
而唯一的线索和希望，是东边三百里外，那个听起来就不怎么安全的“断剑峰”。
陈默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看向手中黯淡的【镇渊】剑，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苏柒柒，最后目光扫过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荆十三娘、眼神凶悍却透着疲惫的虎妖、绝望中带着一丝倔强的柳青青，甚至那三个瑟瑟发抖的散修。
他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好了，伙计们。”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心定的力量，“欢迎来到……上古主题绝地求生真人秀现场。第一关‘亡灵围城’算是勉强过了。接下来，让我们研究一下，怎么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然后，找到回家的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门票钱赚回来。”
洞内一片寂静。
然后，荆十三娘第一个嗤笑出声，虽然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虎妖咧了咧嘴，露出带血的獠牙。
连绝望的柳青青，都似乎止住了些许颤抖。
苏柒柒看着陈默那狼狈却依然带着某种光芒的侧脸，苍白的唇边，极轻微地，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绝地之中，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如同石缝中的草芽，悄然萌发。
而陈默的意识，已经沉入了新解锁的【空间感知（初级）】模块，开始贪婪地吸收着关于这片破碎天地空间结构的基础知识。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