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和嬷嬷强忍着心酸,手脚麻利的为她梳洗。
“少夫人,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嬷嬷低声劝慰,眼神却充满忧虑。
她是从苏府跟来的老人,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性,更明白这安阳侯府的水有多深。世子爷这般作态,往后的日子……
苏千禾没有说话,死死盯着镜中眼神却空洞麻木的自己。
收拾妥当,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新房。
陆景珩早已等得不耐,站在廊下,见她出来,只冷淡地瞥了一眼,便率先转身向前厅走去
没有丝毫等待的意思。
来到正厅,安阳侯与侯夫人端坐上首,两侧坐着几位姨娘和未出阁的姑娘。
气氛庄重,隐隐透着压迫感。
陆景珩漫不经心地行了礼,便站到一旁。
苏千禾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丫鬟递上的茶盏,一步步上前。
“媳妇苏氏,给父亲、母亲请安,父亲、母亲请用茶。” 她微微屈膝,将茶盏高举过头顶。
安阳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
“既入侯府,当谨守妇德,和睦后院,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
“是,儿媳谨记父亲教诲。” 苏千禾低头应道。
轮到侯夫人,她接过茶,并未立刻饮用,而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了拂茶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昨夜睡得可好?景珩这孩子,有时贪杯,性子跳脱些,你既为正妻,当多包容体谅,尽快熟悉府中事务,替他打理好后院才是。”
话里话外,既点了陆景珩昨夜的行径,又将“包容体谅”、“打理后院”的责任轻飘飘压在了苏千禾肩上。
苏千禾胸口一窒,强扯出一抹得体的微笑:“谢母亲关心,孙媳明白。”
敬茶过程按部就班,却处处透着无形的刀光剑影。
几位姨娘态度敷衍,眼神闪烁;
未出阁的小姑子们更是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位新进门的世子妃,并未得到世子半分看重。
礼毕,侯夫人又嘱咐了几句“早日生下嫡子”、“与姐妹和睦相处”之类的套话,便让人散了。
走出正厅,陆景珩早已不知去向。
碧珠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世子妃,咱们回院子吗?”
“回去。” 她的声音很轻,“碧珠,让人打听清楚,昨夜世子……歇在了哪个院子。还有,这侯府里,如今最得宠的,是哪些人。”
很快丫鬟便带来了消息:“世子妃,昨晚世子去了张姨娘的院子,我府里的下人说了,张姨娘最得世子喜爱,他一个月最少有二十天都在张姨娘那里”
“张姨娘……”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轻啜一口。
“知道了。”她淡淡道,“这位张姨娘,是什么来历?”
碧珠低声回禀:“听说是世子奶嬷嬷的远房侄女,自小在侯府长大,颇得侯夫人和世子青眼,前年抬了姨娘,性情……据说看着柔顺,但很有手段,院里的人大半都是她的心腹。”
“奶嬷嬷的侄女……难怪。”苏千禾冷笑一声。
根基不浅,又有长辈撑腰,难怪敢在新婚夜就将世子截走,给她这个正妃如此大的下马威。
接下来的几日,苏千禾按部就班地履行着世子妃的职责,晨昏定省,打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庶务,
只是陆景珩,再未踏足她的正院。
此时的苏千语的处境可谓水深火热。
那日回来后,她便被苏明远命人锁进了最偏僻的院落,除了每日送些粗糙饭食的哑婆子,谁也不得靠近。
王姨娘自身难保,早被苏明远厌弃,如今正关在佛堂思过。
这日,苏明远带着两个婆子踏入院子,面色铁青。
“逆女,说——你肚子里这野种到底是谁的?”
苏千语惊恐地看着父亲,脑中却转得飞快。
眼下这般情形,柳家的婚事定是成不了了。
而上一世,她到死时,陆景珩身边虽姬妾不少,膝下却连一儿半女也无……
若这孩子能成为安阳侯府的长子,哪怕不得陆景珩宠爱,只要生下男丁,自己在侯府就站得住脚。
念头一定,她索性抬眸迎上苏明远的视线,声音虽颤却清晰:
“爹爹,这孩子不是野种……是安阳侯世子的骨肉。”
苏明远身形一晃,几乎气晕过去:“你、你说什么?!”
苏千语忙上前搀住他,压低声急急说道:
“爹爹先别动怒,您细想——安阳侯世子后宅姬妾不少,却至今无一人生育。陆家子嗣单薄,若女儿能一举得男,将来何愁不能替苏家谋些助益?”
苏明远喘着气,怒气稍缓,却仍咬牙斥道:
“你既早与世子有牵扯,当初为何又要反悔嫁到柳家?!如今闹到未婚有孕、被柳家退婚,难不成你想让人一顶小轿悄无声息抬进侯府?我们苏家的脸面往哪儿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