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风从山道卷过,陈玄还站在廊下。他盯着蜘蛛网里那只虫子,命线确实变了。原本只能活九息的小东西,现在多出两息寿命。这不是自然延续,是有人动了因果。
他闭了闭眼,眉心传来一阵闷痛。轮回眼刚觉醒,用一次就伤神,刚才连续看了三次,识海像被撕开又缝上。可他不能停下。那只虫子的命线被改得生硬,像是强行接上去的一段新枝,不连贯,也不圆润。
这说明——动手的人,不是在顺势而为,而是在硬掰。
他睁开眼,抬手摸了摸额头。冷汗贴着皮肤往下流。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生死簿残页能预示将死之人,是因为它记录的是定数。若有人能改命,那这张残页就不再是铁律,而是可以被挑战的规则。
他刚想转身进屋,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
人影出现在山路上,一队穿灰袍的道士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十几名披袈裟的僧人。他们步伐一致,落地无声,明显是冲着灵铺来的。
白虎听见动静,从后院走出来。他站到陈玄身边,声音压低:“来了不少。”
陈玄没动,只看着那群人走到铺前十步处停下。
为首的是个中年道士,手持青铜罗盘,指针直指灵铺门匾。他开口:“此地气机混乱,三界因果在此扭曲,必有邪物作祟。”
一名僧人合十接话:“非但因果紊乱,更有外道之术扰乱轮回。昨夜北岭三名将死之人,竟无故延寿。此事查证,皆因一道符火从乱石山升起。”
陈玄冷笑:“你们查到我头上?”
道士抬头:“你这商铺,无根无宗,无名无籍,却日日交易通天之物。符箓、丹药、法宝,甚至连冥府通行令都能买卖。你可知这些已触犯天条?”
“天条?”陈玄反问,“谁定的?”
“道门清规,佛门戒律,皆是维系天地秩序的根本。”僧人语气加重,“你以私利搅动命数,使当死者复生,当生者夭折,已是逆天而行。”
白虎握紧袖中的战矛:“你们倒说得冠冕堂皇。那血河围铺时,你们在哪?鬼差来求符,红孩儿来买丹,你们可曾出手相救?现在看我主生意好了,倒来管教规矩?”
道士不动声色:“我们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只要你关闭商铺,交出所有交易记录,我等可向天庭禀明,免你重罚。”
陈玄笑了:“关铺?交记录?你们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这是最后通牒。”僧人沉声,“若你不从,今日便不是劝告,而是执法。”
陈玄站在石阶上,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看着眼前这群人,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嘴上说着秩序,其实怕的是失控。他的商铺打破了原有的利益链,佛道两家都坐不住了。
但他更明白,这些人背后,一定有人在推。
那只虫子的命线被改,绝不是偶然。有人在试水,也在试探他的反应。而这群人来得这么快,说明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等一个由头。
他抬起手,掌心朝内,系统界面一闪而过。
【当前状态:轮回眼可用次数 0(未恢复)】
【宿命通:冷却中】
他咬牙。现在什么都用不了。
那就只能靠嘴了。
“你们说我的铺子坏了秩序?”陈玄往前一步,“那我问你们,是谁规定只有你们能炼丹?只有你们能画符?我卖的东西,哪一件是偷来的?哪一件是骗来的?每一单交易,买家自愿,灵石到账,天道可鉴!”
“可你售卖之物,本不该现于世间!”道士厉声,“速成破境丹,三天就能让凡人结丹,这违背修行正道!”
“正道?”陈玄嗤笑,“红孩儿被观音困在莲台百年,走火入魔,是我给他一颗安神丹才保住元神。你说这是错?那孩子现在还能说话,还能走路,难道不该活?”
“你曲解本意!”僧人怒道,“修行需苦修积德,岂容投机取巧!”
“好啊。”陈玄摊手,“那你告诉我,如来座下金蝉子转世十次,哪一次不是安排妥当?哪一次不是提前铺路?怎么,你们能安排,我就不能卖颗丹?”
人群中有几人低头,显然被戳中了心事。
道士脸色难看:“妖言惑众!今日若不除你这祸根,日后三界都将大乱!”
“乱?”陈玄冷笑,“现在不已经乱了吗?佛要扩法,道要争气运,妖族想翻身,天庭忙着保权。你们打得头破血流,反倒怪我一个摆摊的破坏平衡?”
他指着道士:“你昨天还在昆仑卖剑诀换灵脉份额。”
他又指向僧人:“你前日刚从西天领了功德金,用来重建雷音分寺。”
“你们自己抢地盘的时候怎么不说破坏平衡?轮到我做生意,就说我乱序?”
两人语塞。
但为首的道士很快回神:“巧舌如簧也无用。今日之事,不容商议。”
他说完,手中罗盘一转,发出嗡鸣。身后的道士齐齐抬手,各自取出法器。僧人们也散开阵型,掌心亮起金光。
白虎一步跨出,挡在陈玄前面。战矛抽出半截,寒光乍现。
“谁敢动?”他低喝。
气氛瞬间绷紧。
陈玄站在白虎身后,手按在眉心。那里还在跳。他知道不能再用轮回眼,可他必须看清楚这些人背后的因果。哪怕只是一瞬。
他咬破舌尖,强行催动一丝宿命通。
视野模糊了一瞬。
刹那间,他看到道士手中的罗盘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紫微宫授”。而那僧人的袈裟内衬,竟绣着一朵金莲,莲心写着“极乐监造”。
这两样东西,都不是普通弟子能有的。
紫微宫是天庭星官中枢,极乐监造则是如来直属的法器管理司。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上面派来的。
不是自发行动,是执行命令。
他心头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围堵,是有人想借佛道之名,把他这个不受控的变量清除出去。
而原因,很可能就是昨晚那只虫子——有人发现他能窥探命线,甚至可能察觉到他拿到了生死簿残页。
他收回感知,喉咙泛甜。这一下透支太大,眼前发黑。
“陈玄。”白虎低声,“你还撑得住吗?”
“没事。”他抹掉嘴角的血丝,“让他们动手试试。”
道士高举罗盘:“最后问你一次,关不关铺?”
陈玄站直身体,声音清晰:“不关。”
“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道士手腕一抖,罗盘飞出,悬浮空中,指针急转。地面开始震动,八道符线从四角升起,组成封印阵法。
僧人们同时诵经,金光凝聚成网,朝灵铺罩下。
白虎怒吼一声,战矛横扫,撞向符线。轰然巨响,火花四溅。他整个人被震退三步,脚底在青石上划出深痕。
“陈玄!”他回头大喊,“再不开阵,咱们今天就得栽在这!”
陈玄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知道,现在开防御阵还来得及。系统商铺自带护界,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铺子就会升空隐匿。
但他不能躲。
这一躲,就等于认输。以后谁都敢来踩一脚。佛道两家会轮番上阵,今天来一批,明天来一队,直到把他逼出三界。
他必须扛住。
而且——
他眯起眼,看向山道尽头。
那里有一片云,正缓缓压下来。
云中无人,却有剑意弥漫。
他知道,那个人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