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撕破夜幕,将光芒洒向经历了一场混乱与流血的皇宫。然而,阳光驱不散弥漫在权力顶端的寒意,昨夜的喧嚣过后,是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新一轮风暴的酝酿。
紫宸殿内,血腥未散。
萧玄屏退了所有人,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他身上仍穿着那件沾染血的龙袍,暗红的血点如同烙印,刻在他玄色的衣襟上,也刻在他疯狂滋生的心魔上。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沈沐腕骨那纤细易碎的触感,以及……最后被他挣脱的空无。
“呵……”一声低哑的、毫无笑意的气音从他喉间溢出。
旋即,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蟠龙金柱上!骨节与坚硬金属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柱身流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身体的痛,如何比得上此刻啃噬着他五脏六腑的剧痛?那是一种混合了被背叛的狂怒、珍宝被夺的暴戾,以及……失去唯一“镇静”来源后,灵魂深处难以遏制的恐慌与空洞。
殿门被轻轻推开,高德胜端着清水和伤药,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口,不敢靠近。
“陛下,您的手……”
“人呢?”萧玄没有回头,声音嘶哑。
高德胜头垂得更低:“老奴无能……北戎世子及其余孽,已……已逃离京城。玄衣卫正在全力追捕,但京城之外,地域辽阔,恐需时日……”
“清洗。”
萧玄打断他,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昨夜所有失职侍卫、宫人,以及与北戎暗桩有牵连者,无论涉及到谁,”他顿了顿,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包括长乐宫伸得太长的手,给朕一并剁了!”
高德胜浑身一颤:“陛下,太后那边……”
“朕的话,听不懂吗?”萧玄缓缓转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血丝密布,如同濒临失控的凶兽,“还是你想下去陪他们?”
“老奴遵旨!老奴这就去办!”高德胜连滚爬爬地退下,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萧玄走到御案前,铺开一道空白圣旨,提笔蘸墨,笔锋凌厉得几乎要划破绢帛。
“传旨兵部:北戎世子呼延律,窃国机密,掳劫近臣,践踏国体,罪同宣战!北境三军,即刻起进入战时,给朕陈兵边界!若北戎王不缚子来降,朕便亲率铁骑,踏平他的王庭,寸草不留!”
他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北方那片草原上!更要让那个胆敢带走他东西的呼延律,付出灭族的代价!
最后,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阴影处,低声道:“影。”
三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单膝跪地。
“找到他。”萧玄的声音低沉而偏执,“朕要活的。若带不回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那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若带不回来,便就地格杀。
然而,那具清冷躯壳的模样倏地闪过脑海,到了嘴边的话竟被一股无名之力堵住。他深吸一口气,话锋陡然一转,变得更加阴鸷:
“……若带不回来,便屠尽所有协助他逃亡之人,一个不留!”
——
长乐宫中,气氛微妙。
太后听着心腹女官的汇报,手中捻动的佛珠时快时慢。
“……陛下正在大肆清洗,我们安插在紫宸殿附近的几个眼线,已被处置。陛下还下了旨意,北境全线备战。”
太后缓缓睁开眼,眼中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凝重。
“哀家倒是没料到,那北戎狼崽竟有这般胆色,更没算到,皇帝会为了一个男人,疯狂至此……”她本意只是拔除沈沐这颗钉子,重创皇帝威信,却没想直接点燃了边境的战火,这超出了她的掌控。
“娘娘,如今局势,是否……玩火过甚了?”女官忧心忡忡。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太后放下佛珠,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皇帝将精力放在北戎和搜寻沈沐上,于我们未必是坏事。传话下去,让我们的人近期都收敛些,暂避锋芒。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将陛下为沈沐不惜发动国战、屠戮宫人的消息,‘润色’一番,着人快马加鞭送到西境燕王处。哀家倒要看看,他这‘忠君爱国’的好弟弟,得知兄长成了这般模样,会作何感想。”
——
北戎王庭,快马传来的消息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逆子!!”北戎王气得须发皆张,将面前的桌案拍得粉碎,“他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在大雍皇宫动刀兵!他是想让我北戎儿郎都为他的任性陪葬吗?!”
王帐内,各部首领议论纷纷,主战与主和的声音激烈交锋。
“父汗!”一名与呼延律交好的王子急声道,“王弟他绝非任性妄为之人!他如此行事,定是那大雍皇帝欺人太甚,强占他人所爱!我们若此时退让,草原雄鹰的尊严何在?”
北戎王脸色铁青,他宠爱幼子不假,但更担忧部落的存亡。然而,大雍皇帝直接陈兵边境的举动,本身就是极大的羞辱。若此刻服软,北戎在草原上将再无立足之地。
“传令各部,集结勇士,弓上弦,刀出鞘,向边境移动!”
他终于咬牙下令,“但未有本王金箭令,绝不可率先发动攻击!同时,派出最快的鹰骑,找到那个逆子,让他立刻滚回来给本王一个交代!还有,那个沈沐……务必确保其安全!”
他敏锐地意识到,那个能让大雍君王如此失态的男子,或许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