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苑内室，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他们此刻密谋的阴暗。
沈晏清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林姝的一缕青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苏婉如肚子里的东西，是时候该见见光了。”
林姝依在他怀里，指尖在他胸膛画着圈，闻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夫君打算怎么做？我可等着亲自给她谢幕呢。”
“不需要我们亲自出手。”沈晏清垂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毒，唇角勾起一抹纵容的冷弧，“林晚月这把刀，磨了这么久，该出鞘了。”
林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借林晚月的手，揭穿苏婉如野种的真相，既能清理门户，又能让林晚月手上沾血，一石二鸟。
“夫君好算计。”林姝娇声赞道，随即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烁，不再是单纯的狠厉，而是带着更深沉的算计，“不过……夫君，苏婉如现在还不能死。”
沈晏清眉梢微挑：“哦？你心软了？”
“心软？”林姝嗤笑一声，指尖用力在他胸口点了一下，“她打我的那一巴掌，还有那些咒我和烨儿、想把我卖进窑子的恶毒心思，我可一刻都没忘。”她撑起身子，贴近沈晏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共享秘密的亲密和不容置疑的坚持，“正因为没忘，所以她才更不能轻易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太便宜她。”
她看着沈晏清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她活着，对我更有用。”
“我要亲自把她加诸在我身上的羞辱，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我要她清醒地看着自己是如何失去一切，看着她倚仗的宠爱和孩子变成镜花水月，看着她从云端跌进泥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回报’。夫君，你得把她留给我。”
沈晏清盯着她看了片刻，被她话语里那种缓慢折磨的冷酷所取悦。比起简单的死亡，这种长久的、清醒的痛苦，显然更符合他怀中这个女人的报复美学。
“可以。”他低沉应允，手指抚过她曾经挨过巴掌的脸颊，那里早已光滑如初，但他记得那份触犯，“林晚月会意外发现她通奸的证据，激愤之下动手。我会让人看着，留她一口气，送到你手里。”
他俯身，在她耳边如同立下盟约：“到时候，随你怎么用。”
计划既定，沈晏清便不动声色地开始布局。
几日后的傍晚，沈晏清难得地在锦墨轩用了晚膳。席间，他状似无意地提起：“听雪轩那边，近来要的份例愈发多了，你掌管中馈，多留意些，别让她仗着身子太过挥霍。”
林晚月心中本就对苏婉如恨极，闻言更是怒火中烧，强忍着道：“妾身知道了。只是苏妹妹如今深得夫君爱重，妾身只怕管得多了，惹夫君不快。”
沈晏清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才是沈府的少奶奶，内宅之事，自然由你做主。她一个妾室，再大的肚子，也越不过规矩去。”这话看似提醒，实则是给了林晚月一把尚方宝剑，暗示她可以行使正室的权力。
林晚月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又过了两日，一个“不小心”撞破苏婉如与“外男”传递物品的丫鬟，连滚爬爬地跑到锦墨轩，将一枚“来历不明”的男性玉佩和几封“情意绵绵”的密信呈给了林晚月。
“少奶奶！奴婢……奴婢在听雪轩后墙根捡到的！苏姨娘她……她怕是……”丫鬟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
林晚月捏着那枚冰凉的玉佩和几封措辞暧昧的信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胸口剧烈起伏。长久以来积压的屈辱、嫉妒、以及对苏婉如仗着“身孕”作威作福的恨意，在这一刻如同找到缺口的洪水，汹涌而出。
“好……好一个苏婉如！”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眼中是淬了毒的寒光，“竟敢在沈府行此苟且之事，玷污门风！真当我林晚月是死人吗？！”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尖利：“碧荷！带上几个得力的婆子，跟我去听雪轩！张嬷嬷，你去请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过来做个见证！今日，我就要替沈家清理门户！”
“少奶奶，是否先禀报少爷……”碧荷试图劝阻。
“不必！”林晚月断然打断，脸上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夫君日理万机，这等后宅污秽之事，岂能脏了他的耳朵？我身为正室，处置一个不守妇道的妾室，名正言顺！” 沈晏清之前的暗示，此刻成了她行动的全部底气。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冲向听雪轩。
与此同时，棠苑内。
林姝正悠闲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云珠轻轻为她打着扇。一个小丫鬟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禀报：“夫人，少奶奶带着人往听雪轩去了，动静不小。”
林姝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对云珠道：“更衣。这么精彩的一出戏，我们怎能不在场‘看看’呢？”
她特意选了一身素净的月白旗袍，未戴过多首饰，只一支玉簪挽发，显得弱质纤纤，与即将发生的风暴形成鲜明对比。
“夫人，您身子才刚好些，何苦去凑这个热闹？万一冲撞了……”云珠担忧道。
“无妨。”林姝眼中闪过一丝冷嘲，“有少爷‘看着’，出不了大事。况且……”她顿了顿，语气轻慢，“我也想亲眼看看，苏姨娘这朵被夫君‘捧’在掌心的娇花，是如何被风雨摧折的。”
当林姝扶着云珠的手，不疾不徐地来到听雪阁院外时，里面已经乱成一团。呵斥声、哭喊声、瓷器碎裂声交织在一起。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月亮门外的阴影里，如同一个冷静的看客。沈晏清安排“保护”她的周铭，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沉默地护卫着，也监视着。
“周助理，”林姝目光望着院内，声音平淡无波，“夫君可都安排好了？”
周铭垂首，声音毫无起伏：“夫人放心，一切都在少爷掌控之中。少奶奶找到的证据足够确凿，苏姨娘……绝无翻身可能。少爷吩咐，务必留她性命，交由夫人处置。”
林姝满意地“嗯”了一声。沈晏清的效率，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院内，林晚月正指着瘫软在地、发髻散乱的苏婉如厉声斥骂：“贱人！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枉费少爷待你一片真心，你竟敢私通外男，珠胎暗结，妄图混淆沈家血脉！其心可诛！”
苏婉如面色惨白如纸，死死护着肚子，涕泪横流地尖叫：“冤枉！我是冤枉的！是有人害我！是林姝！一定是林姝那个毒妇害我！少爷！我要见少爷！”
“死到临头还敢攀咬他人！”林晚月怒极，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扇在苏婉如脸上，力道之大，让苏婉如直接歪倒在地，嘴角渗出血丝。“给我打！打到她认罪为止！”
几个粗壮的婆子应声上前，按住苏婉如，板子眼看就要落下。
“住手。”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众人回头，只见沈晏清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面色沉静，眼神却如同万年寒冰，扫过院内的混乱。他的目光在林晚月身上停留一瞬，带着审视，最终落在狼狈不堪的苏婉如身上，只有一片深沉的漠然。
林晚月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夫君，此等丑事，本不想惊扰你，但这贱人……”
沈晏清抬手打断了她，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如锤：“既已查明，按家规处置便是。”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证据”，仿佛那是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
这话，等于默认了林晚月的行动，也彻底宣判了苏婉如的“罪行”。
苏婉如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晏清，那个昨日还对她温言软语、赏赐不断的男人，此刻眼中竟无半分温情，只有冰冷的厌恶。“少爷！您信我！我是被冤枉的！是林姝！是她害我！”她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婆子死死按住。
沈晏清眉头微蹙，似乎嫌恶她的吵闹，对周铭淡淡道：“堵上嘴。既已失德，便不再是沈府的人。该如何处置，”他目光转向林晚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晚月，你是主母，由你定夺。只是……”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传到了月亮门外林姝的耳中：“少爷心善，念其曾伺候一场，留她一命，逐出府去即可。”
“留她一命”……林姝在阴影里，轻轻勾起了唇角。夫君果然信守承诺。
林晚月得了沈晏清明确的指令，心中大定，更是恨极了苏婉如，岂会让她只是被赶出去那么简单？她立刻厉声道：“夫君仁厚，但此等贱妇，死不足惜！既然夫君开口，那便留她一条贱命！但活罪难逃！来人！给我灌下堕胎药，打二十板子，扔出府去！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造化！”
这就是要彻底毁了苏婉如的身子，让她即便活着，也再无任何资本和希望。
“不——！”苏婉如发出绝望的嘶鸣，却被婆子粗暴地堵住了嘴，强行灌下漆黑的药汁，板子随即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姝就站在院外，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苏婉如从挣扎到瘫软，看着那华丽的浮光锦旗袍被血污浸染，看着她眼中光彩熄灭，只剩下死寂的痛苦和绝望。
她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快意。
这，只是开始。
当苏婉如像破布一样被拖出听雪轩时，经过月亮门，她涣散的目光捕捉到了阴影中那抹素净的身影。
林姝微微上前一步，确保苏婉如能看清自己。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胜利的得意，也无假装的同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她看着苏婉如，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处理的垃圾。
然后，在苏婉如怨毒又绝望的注视下，林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我说过，会让你付出代价。”
苏婉如瞳孔猛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彻底晕死过去。
林姝缓缓直起身，对周铭吩咐道：“找个地方安置她，找个大夫，别让她死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少爷答应过的，把她交给我。”
“是，夫人。”周铭躬身应下。
林姝最后看了一眼混乱的听雪轩，转身，扶着云珠的手，款款离开。
身后，是林晚月带着一丝扭曲的、终于发泄了怨气的快意面容，和沈晏清那双洞悉一切、冰冷无波的眼眸。
这场由他主导，林晚月执行，林姝旁观并最终接收“战利品”的戏码，暂时落下了帷幕。而苏婉如的地狱，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