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墨轩内,一片狼藉。
名贵的瓷器碎片、撕裂的账册、倾倒的桌椅……如同狂风过境。林晚月瘫坐在这一片混乱中央,发髻散乱,珠钗斜坠,那双总是盈满温婉笑意的眼睛此刻赤红如血,只剩下癫狂的恨意。她精心维持的端庄,苦心经营的体面,在林姝那番诛心之言下,彻底粉碎,片甲不留。
“贱人!贱人!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她嘶哑地低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指甲因用力抠抓地面而翻起,渗出血迹,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林姝颈间那刺目的红痕,那慵懒又饱含暗示的姿态,那一声声“夫君”……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在她心口反复剜搅。
碧荷和张嬷嬷瑟缩在角落,看着状若疯魔的主子,吓得浑身发抖,不敢上前。
“少奶奶……您、您冷静些……”张嬷嬷壮着胆子颤声劝道。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林晚月猛地抬头,眼神狰狞地瞪向她,“那个贱人骑到我头上撒野!晏清他……他竟纵容她如此羞辱我!他们……他们夜夜笙歌,把我当成了什么?!死人吗?!”
她猛地抓起手边一个半碎的瓷枕,狠狠砸向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去!给我爹传信!立刻!马上!告诉他,他女儿在沈家快要被人逼死了!让他来看看,他的好女婿,是怎么宠妾灭妻,是怎么作践我们林家的!”
“少奶奶,使不得啊!”张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如今少爷被那狐媚子蛊惑得失了心智,您此刻去信娘家,岂不是将事情闹得更大?万一少爷他……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那难道我就这么忍着?看着那个下贱胚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等着她生下孽种,彻底夺走我的一切?!”林晚月声音凄厉,充满绝望。
张嬷嬷爬到林晚月脚边,压低声音,眼神狠戾:“少奶奶,老奴不是让您忍!而是……此事不宜经由林家出面。那会逼得少爷没有退路,反而将您推得更远。我们要对付的,是棠苑那个小贱人!只要她没了,少爷迟早会回心转意!”
林晚月剧烈起伏的胸膛稍稍平复,她死死盯着张嬷嬷:“你的意思是……”
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老奴在府中多年,总有些不起眼的路子。那棠苑看似铁板一块,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那云珠是她的心腹不错,但棠苑里总还有别的粗使下人……还有她的饮食、用药……少奶奶,咱们得从长计议,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她有苦说不出!”
林晚月缓缓攥紧了拳,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恨意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好……就依你。去查,仔细地查!我要知道那贱人每日吃什么,用什么,接触什么人!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她站起身,走到破碎的镜前,看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一点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子。
“林姝……你既然自寻死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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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苑内
【系统提示:林晚月杀意值锁定100,已启动极端报复预案。宿主当前防御等级:中。】
“系统,监控锦墨轩所有异常动向,尤其是针对饮食、药物及人员接触方面的。”
【指令已接收。监控系统加强中。】
林姝闭上眼,感受着腹中那微弱却确实存在的生命迹象。这个孩子,是她最大的护身符,也是……最锋利的刀。
当夜,沈晏清果然又宿在了棠苑。
他似乎格外沉迷于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欲。林姝半推半就,眼波流转间尽是媚意,口中却说着最挑衅的话。
“夫君今日在锦墨轩外,可听到什么动静了?”她在他身下喘息着问,指尖在他背上划下细痕。
沈晏清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随即被更深的欲望覆盖,声音沙哑:“提她作甚?扫兴。”
林姝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怎么会扫兴?我一想到姐姐此刻正独守空房,听着这边的动静,气得辗转难眠……我就觉得,格外兴奋呢……”
她仰起头,主动吻上他的喉结,吐气如兰:“夫君,我们再大声些好不好?让她听清楚些……让她知道,她的丈夫,是怎么疼爱我的……”
话音未落,她的话锋却又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蚀骨魅惑的颤音,紧紧缠上他,红唇贴着他的耳廓,呵气如兰:“因为姝儿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夫君啊……喜欢到,当初不惜冒险用了药,只想把自己彻彻底底交给夫君……”
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又娇嗔的哭腔,指尖在他心口画着圈:“可谁知……老天作弄,竟让个不相干的人……替了夫君,尝了姝儿的滋味……”
这话如同最烈的催情药,混合着嫉妒、占有与一种扭曲的宿命感,彻底点燃了沈晏清骨子里的暴戾与征服欲。他低吼一声,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只剩下更激烈的纠缠与掠夺,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抹去那并不存在的“旁人”留下的一切痕迹,将她从头到脚、从身到心,都彻底烙上独属于他的印记。
锦墨轩内室,门窗紧闭,连日光都被厚重的帘幔隔绝在外。林晚月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她已不再流泪,也不再摔砸东西,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仿佛要将这副皮囊看穿。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梳妆匣底层,那里静静躺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是沈晏清新婚时亲手为她簪上的。那时他眉眼含笑,说她是他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
“妻?”林晚月低低笑出声,声音嘶哑如老妪,“好一个明媒正娶……”
镜中人的嘴角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弧度。她猛地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锋利的金剪刀——原是做女红用的,此刻却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少奶奶!”端着安神汤进来的张嬷嬷见状,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瓷碗。
林晚月却恍若未闻,只是用剪刀尖轻轻划过自己的指尖。血珠瞬间沁出,沿着苍白的皮肤缓缓滑落,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嬷嬷,”她抬起眼,眸中是一片死寂的疯狂,“你说……若我此刻划花了这张脸,夫君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张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少奶奶!您这是何苦啊!万万使不得!”
林晚月盯着那点猩红看了许久,忽然又低笑起来,笑声在密闭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是啊……划花了脸又如何?他眼里心里,早就只有那个贱人了……”
她扔下剪刀,任由血迹沾染在袖口,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既然他不要体面,那谁都别要了。”
张嬷嬷连忙膝行上前,压低声音:“老奴查到,棠苑的安胎药都是外院一个叫福贵的小厮经手。那小子家里有个赌鬼弟弟,前几日又欠了印子钱,正走投无路。”
林晚月缓缓转过身,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安胎药……真是个好由头。”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我记得库房里,是不是还有些前年南边送来的‘朱血竭’?”
张嬷嬷瞳孔一缩:“那东西……药性极烈,与寻常安胎药相克,若是用量稍有不慎,怕是……”
“怕是什么?”林晚月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不过是些活血化瘀的药材罢了。孕妇体虚,用错了药导致胎动不安,也是常有的事,对不对?”
她站起身,走到张嬷嬷面前,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去找福贵。告诉他,只要他肯在煎药时‘不小心’加错一味药,他弟弟的债,我替他还了。另外再给他一百大洋,足够他带着全家远走高飞。”
张嬷嬷浑身一颤,抬头对上林晚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骨。
“少奶奶,这……若是被少爷查出来……”
“查?”林晚月直起身,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着指尖的血迹,“药材入库、抓药、煎制……经手的人那么多,谁能证明是哪里出的差错?便是查到他头上,一个为钱铤而走险的小厮,与我何干?”
她将染血的帕子随手扔进火盆,看着它被火焰吞噬,化作一缕青烟。
“记住,我要的不是那贱人的命。”林晚月的眼神在跳跃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幽深,“我只要她腹中那块肉……永远消失。”
张嬷嬷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发颤:“老奴……明白。”
待张嬷嬷退下后,林晚月重新坐回镜前。镜中的女人依然穿着象征正室身份的大红牡丹旗袍,可眉眼间再不见往日的温婉福相,只剩下被仇恨侵蚀后的扭曲与枯槁。
她拿起那支赤金步摇,缓缓插入发髻。金饰的冰冷触感让她微微一颤,随即又低笑起来。
“林姝……你且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