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书房处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沈晏清却毫无睡意。他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的是一份需要他签字的股权文件,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呛人的烟草味。
他试图用工作和尼古丁来麻痹自己纷乱的思绪,却收效甚微。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周铭那句“顾先生与顾太太,如今倒是和睦了许多”,以及他自己想象出的,那对贫贱夫妻在昏黄灯下,相对而坐,眉眼温存的画面。
“和睦”……多么讽刺的词。
他记得西山别院里,她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手背的触感;记得她决绝离去时,那句萦绕不散的“下辈子你要先找到我”;更记得她提及顾怀瑾时,那认命般的麻木语气。
可这才过了多久?她竟真的能与那个男人……和睦相处?甚至……更进一步?
一想到那个清瘦的文人可能拥她入怀,可能触碰她如同冰雪般清冷的肌肤,可能听到她……沈晏清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闷痛,夹杂着一种近乎暴戾的烦躁。
他凭什么?那个顾怀瑾,那个除了几分清高文才便一无是处的男人,凭什么能得到她?能拥有她全部的关注与……温存?
而他沈晏清,北平城炙手可热的沈家公子,留洋归来的青年才俊,却只能被困在这道德的枷锁里,对着她决绝的背影,咀嚼着这求而不得、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五脏六腑的滋味!
“砰!”
他猛地一挥臂,将书桌上那方上好的端砚扫落在地,墨汁四溅,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大片狰狞的污迹。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门外立刻传来周铭小心翼翼的声音:“少爷?”
沈晏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异常冰冷:“没事,失手打翻了东西。你下去吧。”
周铭应声退下。
沈晏清颓然靠进椅背,闭上眼,揉着刺痛的眉心。
他知道自己失控了。这不该是他沈晏清应有的情绪。他一向冷静、自持,运筹帷幄,何曾因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有夫之妇,而如此失态过?
可是,理智在汹涌的情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份因她而起的不甘、怜惜、愧疚,以及那被“和睦”二字彻底激发的、黑暗而汹涌的占有欲,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窒息。
他想起她清冷的眉眼,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与柔弱外表不符的坚韧,想起她可能正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婉转承欢……
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必须做点什么。
否则,他会被这无声的烈焰,活活烧成灰烬。
沈晏清猛地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猩红的偏执。他按铃唤来周铭。
周铭应声而入。
“明日一早,”沈晏清将信笺递过去,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以商会文化交流的名义,给《北平时报》编辑部发去正式函件,点名邀请……顾怀瑾编辑,参加下周在西山别院举办的青年文人沙龙。务必让他到场。”
他要亲眼去看看,那所谓的“和睦”,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他要让那个男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要……亲手撕碎这令他发狂的平静!
周铭接过信笺,恭敬应下,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忧虑。少爷他……似乎越来越偏离往常的轨道了。
沈晏清挥手让他退下,再次走到窗边。夜色浓稠如墨,他的心,却比这夜色更加黑暗汹涌。
而这场由他亲手推动的、注定无法回头的风暴,即将正式拉开序幕。
书房内的狼藉已被下人收拾干净,只余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墨迹腥气,证明着不久前这里的风暴。
沈晏清依旧坐在椅中,指尖夹着的烟卷明明灭灭,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侧脸。那份关于顾怀瑾参加沙龙的邀请函已发出,但他心头的躁郁并未因此平息,反而像被压抑的火山,寻找着喷薄的出口。
“吱呀——”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林晚月端着一盅温热的参汤走了进来。她已换上了柔软的寝衣,发髻松散,脸上带着沐浴后的红润。
“晏清,这么晚了,还在忙吗?”她将汤盅轻轻放在书桌一角,绕到他身后,熟稔地搭上他的太阳穴,轻柔地按压着,“瞧你眉头皱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的指尖温暖柔软,带着惯用的桂花头油香气,与记忆中那股清冷如梅的馨香截然不同。沈晏清闭上眼,没有像往常那样放松下来,身体反而越发僵硬。
林晚月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只当他是为公务烦忧。她俯下身,饱满的胸脯若有似无地紧贴在他的后背,唇瓣贴近他的耳廓,吐气如兰地暗示:“公务是忙不完的……,母亲今日又问起……子嗣的事了。”
“子嗣”二字,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沈晏清压抑在心底的阴暗情绪。那个顾怀瑾……是否也与她……也会有子嗣?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让他几近失控。
他需要发泄。急需一个宣泄口,将胸腔里那团为嫉妒和占有欲的烈焰,狠狠发泄出去。
他没有回答,倏然转身,一把将林晚月拉进怀里,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粗暴,低头便攫住了她的唇。
“唔……”林晚月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便被卷入他灼热的气息中。他的吻不同于往日的温柔缱绻,而是带着一种掠夺般的力度,啃咬吮吸,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便软化在他强势的怀抱里,心中甚至涌起一丝甜蜜的悸动
他从未如此热情过,定是爱惨了自己,才会这般情难自禁。
沈晏清的手臂铁箍般环住她丰腴的腰肢,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中。把她揽腰抱起,大步走向卧室。身体的欲望是那么汹涌澎湃,但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西山别院里那张清冷破碎的脸,是想象中顾怀瑾可能拥她入怀的画面……这些影像交织,如同燃料,让他体内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疯狂。
他将她放在床上,衣衫在急促的喘息和动作间零落。他的动作毫无往日的耐心。他需要借由这具身体,发泄着他本不该属于这里的欲望和怒火。
林晚月在他身下承欢,感受着他前所未有的激烈,心中被巨大的满足感和爱意填满。紧紧攀附着他宽阔的脊背,发出细碎的呻吟,沉浸在这被渴望、被占有的错觉里,只觉得丈夫今夜格外勇猛,定是爱惨了自己。
沈晏清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那个盘踞在脑海中的身影狠狠撞碎,将那份求而不得的焦躁宣泄出去。汗水从他的下颌滴落,落在身下妻子潮红的脸上。
然而,极致的癫狂之后,是更深的空虚。
当一切归于平静,沈晏清伏躺在林晚月身旁,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的亢奋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空洞。他看着身下妻子满足而慵懒的眉眼,那双与林姝不同的温顺的眼睛里,盛满了对他的爱恋。
可他却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他刚刚在做什么?他对着自己的妻子,发泄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欲望。
强烈的自我厌弃感席卷而来。他将一旁的寝衣随意披上,背对着林晚月,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与冷漠:“睡吧。”
林晚月犹自沉浸在方才的余韵和对未来的憧憬里,并未察觉他语气的异常,只柔顺地应了一声,带着甜美的倦意偎依过去,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而沈晏清睁着眼,望着黑暗中的窗棂,身体是发泄后的疲惫,心却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比之前更加躁动,也更加……空虚。那清冷的月光,仿佛化作了那个女人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嘲笑着他的失控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