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死?”他嗤笑,“林姝,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林姝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她只是缓缓地转过身,犹如未提线的木偶般,步履飘忽地走回那间奢华的卧室。
从那一刻起,她开始了无声的抗争。
沈晏清起初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闹脾气,或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冷眼旁观,命令女佣将精心烹制的食物送到她面前。
然而,那些美食,从热气腾腾到彻底冰凉,她连看都不曾看一眼。水杯放在手边,嘴唇干裂起皮,也不曾触碰一下。
第一天,她的脸色更苍白了些。
第二天,她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窝深陷,蜷缩在那里时,单薄得像一张随时被风吹走的纸。
沈晏清开始烦躁。他试图强行灌她水,她却死死闭上嘴巴,水沿着她的下颌流下,浸湿了衣襟,她依旧毫无反应,只有长长的睫毛微弱颤动着,显示她还活着。他暴怒地砸光房间里的古董花瓶,碎片四溅,她也无动于衷,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叫医生!”他对着周铭低吼,眼底布满血丝。
就在周铭应声要去时,蜷缩在地上的林姝却极其微弱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翕张,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敢叫医生……我立刻……死给你看……”
她的声音太轻,却带着一种的决绝。沈晏清的动作僵住了。他死死盯着她,不敢相信她竟敢如此威胁他!可他不敢赌。
“好!很好!”沈晏清气得浑身发抖,额角青筋暴起,“林姝,你有种!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他拂袖而去,将房门摔得震响。
第三天,林姝已经虚弱得几乎无法保持蜷缩的姿势,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沉的半昏迷状态,她的生命力正在肉眼可见地流逝。
沈晏清站在床边,看着地上那个仿佛随时会破碎消失的身影,心中的暴怒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逐渐取代。他不能眼睁睁看她死!这个认知像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心。……他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就这样消失!
妥协,像一杯鸩酒,他不得不饮下。
第四天清晨,当初升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沈晏清带着一身疲惫和压抑的怒火,再次走进了房间。
他挥退了所有佣人,走到林姝身边,蹲下身。她闭着眼,呼吸微弱,仿佛一朵开到荼蘼又即将凋零的花。
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冰凉的脸颊时,却在半空停住。最终,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屈辱的挫败感,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地上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
良久,林姝才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清亮潋滟的眸子,此刻如同蒙尘的古井,没有一丝光彩。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无胜利的得意,也无劫后余生的喜悦。
“现在……”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立刻……送我回……林家。”
沈晏清下颌绷紧,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终从喉间挤出一个字:“……好。”
他亲自将她抱起。她轻得让他心惊,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汽车后座,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可这件珍宝,正以沉默和濒死,对他进行着最残酷的惩罚。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林姝靠在车窗边,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但颤抖的睫毛显示她还醒着。沈晏清则面色铁青,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周身的气压低得能让空气凝固。
汽车最终停在林府门口。得到消息的林家父母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外,看到女儿被沈晏清抱下车那副形销骨立、奄奄一息的模样,林母当场就哭出了声,林父也是面色惨白,惊怒交加,却碍于沈晏清的身份不敢多言。
沈晏清将林姝小心地交到丫鬟手中,目光却始终锁在林姝脸上。
林姝借着丫鬟的力道,勉强站稳。她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沈晏清,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嘲弄。示意丫鬟和父母稍稍离开。
然后,她朝着沈晏清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沈晏清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俯身靠近,以为她终于肯跟他说话。
林姝凑近他的耳边,吐息微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他耳中:
“沈晏清,你知道吗?”
她顿了顿,感受着他瞬间绷紧的身体,继续用那种气若游丝却淬满寒冰的声音说道:
“我怀孕了。”
沈晏清的瞳孔猛地放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一股混杂着狂喜、震惊和不安的洪流瞬间冲向他!
然而,没等他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林姝的下一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在了他的心口!
她看着他眼中骤然亮起的光彩,唇边的嘲弄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轻声宣告:
“但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我会生下他。然后,我会让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叫别人爸爸。”
“这就是你毁掉我……必须付出的代价。”
说完,她不再看他瞬间惨白、如同被惊雷劈中的脸,猛地转过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直了那看似一折即断的脊梁,在父母和丫鬟的簇拥下,一步一步,决绝地走进了林府大门。
将那滔天的巨浪、无尽的悔恨与即将到来的风暴,全都关在了门外,也留给了那个僵立在原地、如坠冰窟的男人。
沈晏清站在原地,耳边反复回荡着她那恶毒而绝望的诅咒——
“叫别人爸爸……”
“代价……”
他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彻底失去她了。以一种他无法承受、也无法挽回的方式。
而他亲手酿下的苦果,此刻,才刚刚开始显露出它狰狞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