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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暮年权弈

第一节:储位之争

圣历元年的洛阳城,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中。皇城宫阙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冷寂的光,如同此刻武则天鬓边的霜华。紫宸殿内,檀香袅袅升腾,缠绕着梁柱间悬垂的鎏金风铃,偶尔有风从窗隙溜进来,便会撞出细碎而清冷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深宫的漫长岁月计数。

武则天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扶手处雕刻的饕餮纹。那纹饰历经多年摩挲,早已光滑温润,却依旧透着一股威慑人心的凌厉。她已年过七旬,脸上的皱纹如刀刻斧凿,每一道都藏着半个世纪的风雨 —— 从感业寺的青灯古佛,到后宫的步步为营,再到朝堂的血雨腥风,最终登临九五之尊,开创武周王朝。可此刻,这双曾翻覆乾坤的手,却在触及那份摊开在御案上的奏折时,微微有些发颤。

奏折是文昌左相武承嗣递上来的,字迹张扬,力透纸背,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自古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陛下姓武,当立武氏子孙,方能保武周基业永固。”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武则天心头已有数年,如今随着身体日渐衰颓,这根针仿佛越陷越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这万里江山,百年之后,该托付给谁?

御案旁的青铜鹤灯里,灯油正缓缓燃烧,映得武则天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她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废中宗、黜睿宗,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亲手将李唐的旗帜踩在脚下。那时的她,意气风发,以为只要手握权柄,便能改写天命,让武氏一族凌驾于历史之上。可如今,看着铜镜里那满头的霜雪,她才惊觉,再强悍的帝王,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

“陛下,武相在外候着,说有要事面禀。” 内侍省少监高力士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龙椅上的那位帝王。高力士在宫中多年,见惯了风浪,却总觉得这位女帝身上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尤其是近年来,那份威严中又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阴郁。

武则天 “嗯” 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沉缓:“让他进来吧。”

武承嗣快步走进殿内,一身紫色官袍衬得他面色红润,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急切,却藏不住。他是武则天的侄子,自武周代唐以来,便平步青云,官至文昌左相,封魏王,在朝堂上势力盘根错节。这些年,他心心念念的,便是那储君之位。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承嗣跪地叩首,动作干脆利落,却刻意带着几分亲近,“陛下近日龙体可好?臣昨日得了些新采的长白山参,已让人送到尚食局,让御厨给陛下炖了参汤。”

武则天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有心了。你递上来的奏折,朕看过了。”

武承嗣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连忙抬起头:“陛下,臣所言句句肺腑!想那武周江山,是陛下呕心沥血开创的,岂能在百年之后,落入异姓之手?李氏子孙,皆是前朝余孽,若立为储君,一旦登基,必将会复辟李唐,到时候不仅武氏一族会遭灭顶之灾,就连陛下您的功绩,恐怕也会被他们肆意篡改,甚至……” 他故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甚至连宗庙供奉,都可能断绝啊!”

这番话戳中了武则天最敏感的地方。她可以不在乎后世如何评价自己的功过,但作为一个帝王,一个渴望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帝王,她无法容忍自己死后被移出太庙,成为孤魂野鬼。

“你的意思,朕明白。” 武则天缓缓开口,指尖在御案上轻轻点着,“可立储之事,关乎国本,不能草率。”

“陛下,臣以为,此事刻不容缓!” 武承嗣往前膝行一步,语气更加恳切,“如今朝野上下,虽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那些心系李唐的旧臣,都在等着陛下年迈力衰,好趁机扶持李氏子孙复辟。臣听闻,近日有不少地方官暗中联络相王,甚至有人在民间散布‘唐室复兴’的流言,这若是不及时遏制,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口中的相王,便是李旦,武则天的第四子,曾被立为皇帝,后又被废为相王,如今虽赋闲在家,却仍是李氏宗室的核心人物之一。而另一位皇子李显,也就是庐陵王,则被流放房州多年,看似远离了权力中心,却始终是武承嗣的眼中钉。

武则天沉默不语。武承嗣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虽然凭借铁腕手段压制住了朝堂,但李唐王朝在百姓心中的根基,并未完全动摇。那些世家大族、功勋旧臣,骨子里还是认 “李” 不认 “武”。这些年,她重用酷吏,诛杀了不少李氏宗室和反对者,但按下葫芦起了瓢,总有新的暗流在涌动。

“你想让朕怎么做?” 武则天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武承嗣心中一喜,连忙说道:“陛下,当务之急,是明确储君之位,以安朝野之心。臣以为,可立臣弟武三思为皇太侄,或是从武氏子弟中择一贤能者,早定名分。同时,应严惩那些暗中勾结李氏的官员,肃清朝堂,绝不能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他提到的武三思,是武则天的另一位侄子,官至司空,与武承嗣沆瀣一气,同为武氏集团的核心人物。两人虽偶有摩擦,但在排挤李氏、争夺储位这一点上,却是铁板一块。

武则天看着武承嗣那张充满野心的脸,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武士彟。当年,父亲作为太原元从,辅佐李渊建立唐朝,官至工部尚书,封应国公。若父亲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代女皇,看到武氏子弟如此汲汲于权力,不知会是何种心情?

“此事,容朕再想想。” 武则天最终还是没有松口。她了解武承嗣的为人,此人虽有野心,却无大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若真让他辅佐新君,恐怕会将朝堂搅得鸡犬不宁。而武三思,更是荒淫无道,比武承嗣好不到哪里去。

武承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躬身应道:“臣遵旨。只是陛下,此事关乎武周命脉,还请陛下早日决断。”

待武承嗣退下后,武则天独自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动弹。殿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像潮水般涌进殿内,将那些金碧辉煌的陈设都染上了一层灰蒙。她忽然觉得一阵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那种无力感。

她想起自己的儿子们。长子李弘,次子李贤,都英年早逝,死因至今成谜,坊间传言与她有关,每当想起这些,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三子李显,性子懦弱,当年只当了几十天皇帝,就因为一句 “我以天下与韦玄贞,何不可” 而被她废黜,流放房州。四子李旦,性情温和,与世无争,被废后便一直闭门索居,不问政事。

这些儿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她为了权力,却不得不一次次将他们推开,甚至置于险境。如今,武承嗣等人逼着她在侄子和儿子之间做选择,这哪里是选择储君,分明是在逼她割裂自己的血脉与亲情。

“陛下,户部尚书狄仁杰求见。” 高力士的声音再次响起。

武则天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狄仁杰是她最信任的大臣之一,此人刚正不阿,足智多谋,更重要的是,他总能在关键时刻,说出一些让她警醒的话。

“宣。”

狄仁杰身着绯色官袍,步履稳健地走进殿内。他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那双眼睛清澈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臣狄仁杰参见陛下。”

“怀英,免礼。” 武则天示意他起身,“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狄仁杰直起身,目光落在御案上那份武承嗣的奏折上,开门见山地说道:“陛下,臣听闻武相今日递了奏折,言及立储之事?”

武则天点点头:“你都听说了?”

“臣不仅听说了,还知道武相力主立武氏子弟为储。” 狄仁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哦?” 武则天挑眉,“你说说,哪里不妥?”

“陛下,立储之事,首重亲情,次重民心。” 狄仁杰缓缓说道,“若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陛下可配食太庙,代代受子孙供奉,承继无穷;若立侄,则自古未有侄为天子而将姑姑祔于太庙者。陛下试想,百年之后,武氏子孙登基,他们会供奉自己的祖父母,还是会供奉姑母您呢?”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武则天心中最隐秘的顾虑。她可以不在乎武氏子弟的野心,但她无法不在乎自己身后的名分。帝王之位,终究是短暂的,而能在太庙中享受万世供奉,才是一个帝王最终的归宿。

“怀英,你可知,朕若立李氏子孙,便是将这武周江山,又还回了李家。” 武则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朕这一辈子的心血,难道就白费了吗?”

狄仁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理解与敬重:“陛下,江山社稷,本就不是一家一姓之私,而是天下百姓共有。当年,太宗皇帝打下江山,并非为了李氏一族,而是为了天下太平;陛下建立武周,同样是为了治理好这万里河山。百姓在乎的,不是国号是唐还是周,而是能否安居乐业,能否衣食无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年,陛下轻徭薄赋,劝课农桑,整肃吏治,百姓早已安居乐业。可他们心中,依旧认李唐,并非因为李氏有多贤明,而是因为那是他们世代习惯的国号,是他们心中的一种寄托。若陛下强行立武氏为储,恐怕会引起朝野动荡,甚至民变,到时候,别说武周基业,就连陛下您创下的功绩,都可能付诸东流。”

武则天沉默了。狄仁杰的话,字字珠玑,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不是不知道民心向背的重要性,这些年,她推行的一系列改革,都是为了赢得百姓的支持。可真要让她将江山还回李家,她终究是不甘心的。

“庐陵王和相王,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啊。” 狄仁杰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血浓于水,难道他们会比侄子更不可信吗?当年,陛下废黜庐陵王,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如今时过境迁,庐陵王在房州多年,早已磨去了当年的棱角,想必更能体会陛下的苦心。”

提到李显,武则天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李显被流放时的情景,那个曾经骄纵的皇子,穿着粗布衣衫,跪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解。这些年,她虽然将他流放,却也暗中派人照拂,不让他真的受苦,只是那份母子亲情,却被遥远的距离和冰冷的权力隔得越来越远。

“陛下,臣知道您的难处。” 狄仁杰看出了她的犹豫,“但立储之事,拖延不得。如今,武氏子弟在朝中势力日益膨胀,若不早日定下方略,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祸端。”

武则天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狄仁杰躬身退下,殿内又恢复了寂静。武则天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乱如麻。武承嗣的话,狄仁杰的话,像两股力量,在她心中反复拉扯。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便扶着御案,缓缓站起身,对高力士说:“摆驾,去上阳宫。”

上阳宫是武则天晚年常去的地方,那里依水而建,风景清幽,能让她暂时摆脱朝堂的纷扰。坐在前往上阳宫的銮驾里,武则天闭目养神,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各种画面:小时候,父亲抱着她,在庭院里教她读书;入宫后,太宗皇帝对她的欣赏与忌惮;与高宗皇帝并肩作战,一步步铲除异己;废黜儿子时,他们眼中的绝望……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最终定格在房州的那座小院里。她仿佛看到李显穿着粗布衣服,在田埂上劳作,鬓边已经有了白发,脸上刻满了风霜。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銮驾到了上阳宫,武则天独自一人走到观风殿的露台上。露台正对着洛水,夜色中的洛水像一条黑色的绸带,静静地流淌着,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勾勒出洛阳城的轮廓。

她在这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缓缓站起身,对一直候在一旁的高力士说:“传朕旨意,明日早朝,召集群臣,商议立储之事。”

高力士心中一惊,连忙应道:“遵旨。” 他看着武则天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女帝的肩膀,似乎比往日更加佝偻了些。

第二天早朝,紫宸殿内气氛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低着头,谁也不敢先说话。武承嗣站在文官之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时不时瞟向武三思,两人眼神交汇,都透着一股得意。

武则天坐在龙椅上,目光缓缓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了狄仁杰身上。狄仁杰微微颔首,眼神坚定。

“众卿,” 武则天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朕今日召你们来,是为立储之事。这些年,关于储君之位,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今日,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话音刚落,武承嗣立刻出列,朗声道:“陛下,臣昨日已向陛下陈明利害,武周江山,当由武氏子孙继承,恳请陛下立皇太子,以固国本!”

武三思紧随其后:“陛下,臣附议!魏王所言极是,若立李氏,恐生变故,危及陛下宗庙!”

一时间,不少武氏亲信纷纷出列附和,声音此起彼伏,将大殿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武则天看着他们,没有说话。那些反对武氏的大臣,如凤阁侍郎张柬之、鸾台侍郎崔玄暐等人,脸色凝重,却碍于武氏势力,不敢轻易开口。

就在这时,狄仁杰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有异议!”

武承嗣立刻瞪向他:“狄大人,你有何异议?难道你想让李氏复辟,颠覆我武周江山吗?”

狄仁杰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武相言重了。臣并非要颠覆武周,而是为了陛下的宗庙,为了天下的安定。方才武相说,自古未有以异姓为嗣者,可陛下别忘了,庐陵王、相王,皆是陛下的亲生儿子,与陛下同出一脉,何来异姓之说?”

他转向武则天,继续说道:“陛下,臣昨日已向陛下言明,立子则太庙永享供奉,立侄则无人祔姑于庙。难道陛下愿意百年之后,成为无依无靠的孤魂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大殿内炸响。不少大臣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就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也开始动摇。

武承嗣脸色铁青:“狄仁杰,你休要妖言惑众!陛下开创武周,岂能让李氏子孙坐享其成?”

“武相此言差矣。” 狄仁杰寸步不让,“江山社稷,本就该由贤能者居之。庐陵王、相王,皆是陛下骨肉,难道不比外姓侄子更可靠吗?再说,百姓心中仍念李唐,若陛下立武氏为储,只会失了民心,到时候天下动荡,武氏一族又能安稳多久?”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武则天看着眼前的争论,心中渐渐有了答案。她想起昨晚在露台上看到的洛水,那河水无论遇到多少阻碍,最终都会奔涌向海,就像民心,终究是无法强行扭转的。

“够了。” 武则天沉声说道,大殿内立刻安静下来,“朕意已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武承嗣更是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期待。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传朕旨意,召庐陵王李显回京。”

这句话一出,满朝哗然。武承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武则天:“陛下,您…… 您三思啊!”

武则天没有看他,只是对高力士说:“拟旨。”

高力士连忙应道:“遵旨。”

武承嗣还想说什么,却被武则天冷冷的目光制止了。他看着龙椅上那位威严的女帝,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早朝结束后,武承嗣失魂落魄地走出皇宫,阳光刺眼,他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回到府中,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狄仁杰,咒骂着李显,也咒骂着武则天的偏心。

可咒骂终究无济于事。当庐陵王李显即将回京的消息传遍洛阳城时,百姓们奔走相告,街头巷尾都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有老人望着南方,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喃喃道:“太子要回来了,大唐…… 或许真的要回来了。”

这些声音,像细密的雨丝,悄悄飘进了武则天的耳中。她坐在上阳宫的窗边,听着宫外隐约传来的欢腾,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终究是顺应了民心,却也辜负了那些为武周抛头颅洒热血的武氏子弟。可她别无选择,帝王的肩上,扛的从来都不只是一家一姓的荣辱。

数日后,李显从房州出发,踏上了回京的路途。他乘坐的马车简陋,一路颠簸,车窗外的风景从荒凉的山野渐渐变成繁华的城镇。越靠近洛阳,他的心情就越发复杂,既有对母亲的畏惧,也有对京城的陌生,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随行的只有寥寥几名侍从,都是当年跟随他一同流放的老仆。其中一个名叫王忠的老太监,看着李显鬓边的白发,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您受苦了。”

李显苦笑一声,抚摸着自己粗糙的手掌。在房州的这些年,他褪去了皇子的骄纵,学会了耕田种地,学会了看天吃饭,也学会了在恐惧中隐忍。他无数次梦见京城,梦见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每次醒来,都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王忠,” 李显轻声说,“你说…… 母亲召我回去,是真的想让我……”

他没有说下去,但王忠懂他的意思。老太监沉吟片刻,道:“殿下,陛下终究是您的母亲。这些年,陛下虽将您流放,却也暗中派人照拂,从未让您真的陷入绝境。依老奴看,陛下心中,终究是有您的。”

李显沉默了。他不知道母亲心中是否有他,但他知道,自己这一路,注定不会平坦。

圣历元年三月,李显的马车终于抵达洛阳城外。高力士早已带着仪仗等候在那里,见了李显,连忙上前叩首:“奴才高力士,参见庐陵王殿下。陛下在紫宸殿等着您呢。”

李显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粗布衣衫,跟着高力士走进了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皇城。宫道两旁的侍卫盔甲鲜明,眼神锐利,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被废黜时的情景,脚步也变得有些沉重。

紫宸殿内,武则天端坐在龙椅上,目光紧紧盯着殿门。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李显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身形消瘦,鬓发斑白,脸上刻满了风霜,与当年那个骄纵的皇子判若两人。他走到殿中,“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颤抖:“儿臣李显,参见陛下……”

一句话未完,便再也说不下去。这些年的委屈、恐惧、思念,在这一刻全都涌上心头,化作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武则天看着他,那个曾经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孩子,如今竟已这般苍老。她想起他刚出生时的模样,粉雕玉琢,哭声响亮;想起他第一次被立为太子时的意气风发;想起自己亲手将他废黜时,他眼中的绝望……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眶一热,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龙椅的扶手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李显压抑的哭声和武则天沉重的呼吸声。高力士和其他内侍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过了许久,武则天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起来吧……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

李显依言起身,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她。

“这些年,在房州…… 还好吗?” 武则天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回陛下,儿臣…… 还好。” 李显的声音依旧颤抖,“多谢陛下…… 照拂。”

武则天点点头,又问了些房州的风土人情,李显一一作答。母子俩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普通人,说着些无关痛痒的家常,却谁也没有提及当年的往事,也没有提及未来的打算。

夕阳透过窗棂,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武则天看着李显,忽然觉得,那些年的权力争斗,那些年的尔虞我诈,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终究是个母亲,而眼前这个男人,终究是她的儿子。

“你先下去歇息吧。” 武则天挥了挥手,“高力士,带庐陵王去偏殿安置。”

“遵旨。” 高力士连忙应道,示意李显跟他走。

李显深深看了武则天一眼,转身跟着高力士离开了紫宸殿。走到殿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母亲依旧坐在龙椅上,背影在夕阳中显得格外孤独。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怜悯。

李显回京的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朝堂上激起了千层浪。武氏子弟个个面色凝重,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觉得武则天这是老糊涂了,竟要将江山还给李氏。

武承嗣更是气急败坏,他冲进武三思的府中,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三思,你看看!你看看陛下做的好事!她竟然把李显那个废物召回来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就要付诸东流了吗?”

武三思脸色也不好看,但比武承嗣冷静一些:“承嗣兄,稍安勿躁。陛下只是召他回来,并未立他为太子,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什么转机?” 武承嗣红着眼睛,“陛下既然把他召回来,就说明心里已经偏向他了!再等下去,我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你想怎么办?” 武三思问道。

武承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如…… 我们先下手为强!找个机会,除掉李显,再联合酷吏,诬陷狄仁杰等人谋反,到时候,陛下就算不想立我们,也别无选择!”

武三思心中一惊:“承嗣兄,这…… 这太冒险了!李显刚回京,陛下必然对他多加防备,我们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啊!”

“冒险?我们现在还有退路吗?” 武承嗣激动地说,“要么成功,要么死!你选哪条路?”

武三思沉默了。他知道武承嗣说的是实话,他们与李氏早已势同水火,一旦李显真的被立为太子,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好。” 武三思最终咬牙道,“就依你所言,但此事必须周密计划,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两人密谋了许久,决定先从李显身边的人下手,制造事端,再嫁祸给李显,让武则天对他产生猜忌。

然而,他们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狄仁杰察觉了。狄仁杰这些年在朝中早已布下眼线,武承嗣和武三思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得知两人的阴谋后,狄仁杰连夜求见武则天。

“陛下,武承嗣、武三思二人,近日行踪诡秘,暗中联络酷吏,似有不轨之心。” 狄仁杰忧心忡忡地说,“他们恐怕是想对庐陵王不利啊!”

武则天眉头一皱:“他们敢?”

“陛下,人心不足蛇吞象。” 狄仁杰道,“武承嗣二人对储位觊觎已久,如今见庐陵王回京,必然狗急跳墙。陛下若不早做防备,恐生祸端。”

武则天沉默了。她知道狄仁杰所言非虚,武承嗣的野心,她比谁都清楚。可武承嗣毕竟是她的侄子,是武氏一族的核心人物,她实在不忍心对他下手。

“陛下,” 狄仁杰看出了她的犹豫,加重了语气,“储位未定,人心不稳,正是宵小之辈作祟的好时机。若此时不除隐患,一旦出事,不仅庐陵王危矣,就连陛下的安危,恐怕也会受到威胁!”

这句话终于让武则天下定决心。她可以容忍武氏子弟争权夺利,但绝不能容忍他们危及自己和儿子的性命。

“怀英,你说该怎么办?” 武则天问道。

“陛下,当务之急,是尽快确立储君之位,以安人心。” 狄仁杰道,“只要庐陵王成为太子,名正言顺,武承嗣等人便无机可乘。同时,应将武承嗣、武三思二人调离中枢,削其权柄,以防他们再生事端。”

武则天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立储之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圣历元年九月,武则天在紫宸殿召集文武百官,正式下诏,立庐陵王李显为太子。

诏书宣读完毕,满朝文武高呼万岁,不少心系李唐的大臣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李显站在殿下,接受着百官的朝贺,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

而武承嗣,在听到诏书的那一刻,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当场晕了过去。

武承嗣被人抬回府中,醒来后便一病不起。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武氏子弟,明明为武周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什么陛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李显那个废物?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却都束手无策。他们都说,魏王这是心病,药石难医。

武三思来看过他几次,见他形容枯槁,气息奄奄,也只能叹息不已。他知道,武承嗣这是被活活气死的。而他自己,虽然没有像武承嗣那样病倒,却也心灰意冷。储位已定,他们再无机会,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夹起尾巴做人,以求自保了。

同年十一月,武承嗣在绝望中去世。消息传到宫中,武则天只是淡淡地 “哦” 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但高力士看到,那天晚上,陛下独自一人在上阳宫坐了很久,直到天明。

储位之争,终于以李氏的胜利暂告一段落。洛阳城的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皇城的琉璃瓦上,泛着温暖的光芒。

李显被立为太子后,行事越发谨慎。他每日按时上朝,对武则天恭敬有加,对狄仁杰等大臣也十分敬重。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离不开母亲的最终抉择,也离不开狄仁杰等人的鼎力相助。

而武则天,在立储之后,似乎也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她开始将一些政务交给李显处理,让他熟悉朝政。虽然她依旧牢牢掌控着最高权力,但对儿子的态度,却比以往温和了许多。

只是,朝堂上的暗流,并未完全平息。武氏子弟虽然失势,但根基仍在,与李氏宗室之间的矛盾,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化解。而李显身边,也渐渐聚集了一批新的势力,其中以他的妻子韦氏和女儿安乐公主最为活跃,她们的野心,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武氏子弟。

狄仁杰看着这一切,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知道,储位之争虽然暂时结束,但权力的博弈,永远不会停止。尤其是在这位暮年女帝的身边,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

圣历元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了一些。洛阳城降下了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了宫墙,覆盖了街道,也覆盖了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阴谋与算计。

紫宸殿内,武则天望着窗外的雪景,眼神深邃。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这万里江山的未来,还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她轻轻咳嗽了几声,高力士连忙递上热茶。

“高力士,” 武则天轻声说,“传朕旨意,让太子明日来上阳宫,陪朕赏雪。”

“遵旨。” 高力士躬身应道。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而在这风雪之下,一场新的权力博弈,正在悄然酝酿。暮年的女帝,究竟还能掌控这江山多久?而立为太子的李显,又能否真正稳住阵脚,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无人知晓答案。

洛阳城的风雪,还在继续。

圣历二年的春日,洛阳城褪去了冬日的萧索,洛水两岸的柳丝抽出新绿,宫墙内的牡丹也酝酿着花苞,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暖意。但这份暖意,却未能完全驱散紫宸殿内的凝重。

李显被立为太子已半年有余,朝堂看似平静,实则各方势力仍在暗中角力。武三思虽收敛了锋芒,却并未彻底蛰伏,他利用与武则天的亲缘关系,时常入宫请安,言语间总不忘提及武氏子弟的功劳,试图重新博取信任。而李显身边,韦后与安乐公主的身影也日渐活跃,她们借着太子妃与皇孙女的身份,开始干预一些琐碎政务,引得不少老臣侧目。

这日早朝,武则天处理完几件常规奏事后,目光落在了户部呈上的一份奏折上。奏折言及江南诸州遭遇春涝,粮田被淹,百姓流离失所,恳请朝廷拨款赈灾。

“江南水灾,关乎民生,诸位有何良策?” 武则天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几分苍老,却依旧不失威严。

户部尚书狄仁杰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开仓放粮,安抚灾民,同时派遣官员前往灾区督导救灾,疏浚河道,以防灾情扩大。”

李显也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狄大人所言极是。儿臣愿请命前往江南,亲自督导救灾事宜。”

他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自被立为太子后,李显虽参与朝政,却多是附和,极少主动请缨,尤其是这种辛苦且容易出错的差事。

武则天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微微颔首:“太子有此担当,朕心甚慰。只是江南灾情紧急,路途遥远,你……”

“陛下放心,儿臣虽不才,却也知晓百姓疾苦。” 李显语气坚定,“房州数年,儿臣亲眼见过灾荒之年百姓的困顿,此次前往江南,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不负百姓所望。”

他的话语虽朴实,却透着一股真诚。狄仁杰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连忙附和:“太子仁心,实乃江南百姓之福。臣愿举荐几位干练官员,辅佐太子行事。”

武三思站在一旁,看着李显主动揽下差事,心中暗自冷笑。在他看来,李显此举不过是想借机拉拢人心,可江南灾情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惹来非议,到时候正好可以抓住把柄,动摇其储位。

“陛下,太子殿下亲往江南,固然是好事,” 武三思故作关切地说道,“只是太子乃国本所在,江南路远,恐有不测。依臣之见,不如另择重臣前往,太子在京中居中调度即可。”

李显闻言,眉头微蹙,正要反驳,却听武则天说道:“太子既已决定,便让他去吧。历练一番,亦是好事。” 她转向李显,“你需记住,此行以安抚百姓为重,凡事多与随行官员商议,不可专断。”

“儿臣遵旨。” 李显躬身应道,心中一阵暖意。母亲的信任,比任何赏赐都让他动容。

退朝后,李显回到东宫,韦后早已闻讯等候在殿内。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见李显进来,连忙迎上前:“殿下,听说你要去江南赈灾?”

“嗯。” 李显点点头,脱下朝服,“江南灾情严重,我去看看,也能为陛下分忧。”

韦后却脸上一沉:“殿下糊涂!江南是什么地方?水灾肆虐,疫病横行,你这一去,吃苦受累不说,稍有差池,便会被人抓住把柄。武三思那帮人,正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李显眉头皱起:“可灾情紧急,百姓受难,我身为太子,岂能坐视不理?”

“太子又如何?” 韦后提高了声音,“储位尚未稳固,你当务之急是在京中培植势力,巩固地位,而非去那穷乡僻壤冒险!” 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殿下忘了房州的日子了吗?好不容易回到京城,难道还要自讨苦吃?”

李显看着韦后,心中有些不悦。这些年,韦后与他在房州相依为命,他对她向来敬重,可自从回到洛阳,她似乎变了,变得越来越看重权力,越来越汲汲营营。

“皇后所言,不无道理,” 李显放缓了语气,“但百姓之事,关乎江山社稷,我不能不去。你放心,我会多加小心,不会出事的。”

韦后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劝不动,只得悻悻道:“既然殿下执意要去,那便多带些侍卫,备好药材,凡事谨慎些。我在京中,会为你留意朝中动向。”

“有劳皇后了。” 李显点点头,心中却掠过一丝不安。他总觉得,韦后留在京中,或许并不会安分。

三日后,李显带着狄仁杰举荐的几位官员,以及一千禁军,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途。队伍出发时,武则天并未亲自送行,只是派高力士送来一封手谕,叮嘱他 “爱民如子,慎始慎终”。李显捧着那封手谕,在城门口驻足良久,才翻身上马。

李显离京后,洛阳城的权力平衡似乎被打破了。武三思等人更加频繁地出入宫廷,时常在武则天面前提及李显在江南的 “不妥之处”—— 或是说他调度无方,或是说他体恤灾民过度,耗费国库。

武则天虽未轻信,但听得多了,心中也难免有些嘀咕。一日,她在上阳宫的花园里散步,看着池中嬉戏的锦鲤,对身边的高力士说:“太子去江南已有月余,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高力士连忙回道:“回陛下,昨日刚收到太子殿下的奏报,说灾情已得到控制,灾民已妥善安置,正在组织人手修复堤坝。还说…… 还说江南百姓感念陛下恩德,为陛下立了生祠。”

武则天闻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孩子,倒也懂事。”

正说着,武三思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陛下,不好了!江南传来消息,太子殿下为了安抚灾民,竟私自开了当地藩王的粮仓,藩王已上奏弹劾太子,说他无视国法,滥用职权!”

武则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眉头紧锁:“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武三思拿出一份奏折,“这是吴王李恪之子李千里的奏疏,陛下请看。”

武则天接过奏折,匆匆浏览一遍,脸色越来越沉。李千里是李氏宗室,封吴王,在江南颇有势力。奏折中言辞激烈,指责李显未经朝廷批准,擅自打开他的私人粮仓,虽说是为了赈灾,却有违祖制,请求陛下严惩。

“陛下,” 武三思在一旁煽风点火,“太子此举,看似仁厚,实则是目无国法!藩王粮仓,岂是能随意开启的?今日他敢动吴王的粮仓,明日便敢动国库!如此下去,国体何在?”

武则天沉默不语。她知道李显此举是为了救灾,但擅自开启藩王粮仓,确实不妥。李氏宗室本就对武周心存芥蒂,李千里的弹劾,无疑会让本就紧张的关系更加恶化。

“陛下,依臣之见,当立刻召太子回京,严加训斥,以儆效尤。” 武三思趁热打铁道。

武则天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可。江南灾情刚有好转,此时召他回来,恐生变故。传朕旨意,斥责太子行事鲁莽,令其尽快与吴王沟通,妥善处理此事,不得再有差池。”

“陛下圣明。” 武三思见目的未达,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

而此时的江南,李显正忙于指挥百姓修复堤坝。得知自己被李千里弹劾,又接到武则天的斥责旨意,心中十分委屈。他对身边的官员说:“当初开仓放粮,实属无奈,若等朝廷旨意下来,不知多少百姓要饿死。吴王身为宗室,坐拥粮仓,却见死不救,如今反倒弹劾我,实在令人心寒!”

一位随行的老臣劝道:“太子殿下息怒。吴王此举,无非是想借机向朝廷施压,争夺话语权。殿下不如主动登门拜访,好生解释一番,化解误会为好。”

李显虽不情愿,但也知道老臣说得有理。为了大局,他只能放下身段,亲自前往吴王府拜访。

李千里见李显亲自前来,表面上十分恭敬,暗地里却百般刁难。他提出要李显公开向他道歉,并赔偿粮仓损失,否则便要联合其他宗室,继续弹劾。

李显强压怒火,耐着性子与他周旋:“吴王,开仓之事,是我行事仓促,有违规矩,我向你致歉。但粮仓中的粮食,都用在了灾民身上,若说赔偿,还请吴王以百姓为重,暂缓此事。待灾情过后,我定会奏请陛下,从国库中拨款补偿。”

李千里见李显态度诚恳,又想到李显如今是太子,日后极有可能登基,也不敢太过逼迫,最终只得顺水推舟,接受了道歉,不再追究。

此事虽暂告一段落,但李显心中却五味杂陈。他深刻体会到,即便身为太子,想要做点实事,也会面临重重阻碍。宗室、外戚、朝臣,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困境。

而远在洛阳的韦后,得知李显在江南遇到麻烦,不仅没有担忧,反而觉得是个机会。她借着探望武则天的名义,频繁出入宫廷,与一些对武三思不满的官员暗中联络,试图拉拢势力,为自己日后掌权铺路。

安乐公主更是骄纵跋扈,时常在宫中炫耀自己的身份,甚至对李显的几个儿子冷嘲热讽,说他们将来不过是个郡王,而自己却是皇太女的不二人选。

狄仁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忧心如焚。他多次劝谏武则天,要约束韦后与安乐公主的行为,稳固太子地位,却都被武则天以 “家事” 为由搪塞过去。

武则天的身体越来越差,时常头晕目眩,处理政务也渐渐力不从心。她开始更加依赖身边的宠臣,其中最受信任的便是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二张凭借武则天的宠爱,权势日盛,不仅干预朝政,还对大臣颐指气使,就连武三思、韦后等人,也要对他们曲意逢迎。

圣历二年秋,李显终于从江南回京。他风尘仆仆,皮肤黝黑了不少,也消瘦了许多,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定。回洛阳的第一件事,他便入宫向武则天复命,将江南的救灾情况一一禀报。

武则天看着他,心中颇为欣慰:“你辛苦了。此次江南之行,虽有波折,却也让你历练了不少。”

“全赖陛下信任,儿臣不敢居功。” 李显躬身道。

“嗯。” 武则天点点头,“你刚回来,先回东宫歇息吧。朝中之事,暂且缓一缓。”

李显谢恩告退,刚走出紫宸殿,便遇到了张易之。张易之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袍,容貌俊美,见了李显,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态度傲慢。

李显心中不悦,却也懒得与他计较,径直离去。张易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转身走进殿内,对武则天笑道:“陛下,太子殿下回来啦?看他那模样,倒像是个乡野村夫,哪有半点储君的样子?”

武则天皱了皱眉:“易之,不得妄议太子。他刚从灾区回来,辛苦得很。”

张易之见武则天有些不悦,连忙改口:“是臣失言。不过陛下,臣听说太子在江南时,与吴王闹得很不愉快,宗室那边对他颇有微词呢。”

武则天叹了口气:“此事朕已知晓。太子年轻,行事难免有不妥之处,慢慢教导便是。”

张易之眼珠一转,又道:“陛下,如今朝中各方势力交错,太子根基未稳,若有人趁机作乱,恐对陛下不利。臣以为,当择一忠勇之士,执掌禁军,护卫宫廷安全。”

武则天知道他是想安插自己的人手,却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自己身体日渐衰弱,确实需要加强防备。“你有合适的人选?”

“臣以为,弟张昌宗沉稳可靠,可担此任。” 张易之连忙说道。

武则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便依你所言,让张昌宗暂领禁军统领之职吧。”

张易之心中大喜,连忙谢恩。他知道,掌握了禁军,便等于掌握了宫廷的命脉,日后无论是对付太子,还是对付武三思、韦后,都多了一份筹码。

李显回到东宫,韦后与安乐公主前来迎接。韦后见他消瘦不少,假意抹泪:“殿下受苦了,看你这模样,臣妾心疼死了。”

安乐公主却撇撇嘴:“父王,你去了趟江南,怎么变得这么黑这么土?以后怎么当皇帝啊?”

李显眉头一皱,训斥道:“乐儿,不得无礼!百姓在灾区受苦,父王能平安回来,已是幸事,岂能在乎容貌?”

安乐公主被训斥,很不高兴,扭头跑开了。韦后连忙打圆场:“殿下别生气,乐儿还小,不懂事。对了,殿下在江南时,朝中发生了不少事,张易之、张昌宗兄弟权势越来越大,连武三思都要让他们三分呢。”

李显心中一沉:“二张不过是陛下的宠臣,竟敢如此放肆?”

“他们有陛下撑腰,谁敢不服?” 韦后叹了口气,“殿下,如今朝中形势复杂,你刚回来,可得多加小心啊。”

李显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武氏子弟的威胁,还有二张的专权,以及身边韦后与安乐公主的野心。这场权力的博弈,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

圣历二年的冬天,来得格外寒冷。洛阳城再次被白雪覆盖,上阳宫的梅花开了,红得像火,却驱不散笼罩在朝堂上的阴霾。

武则天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时,她还能处理一些重要政务;糊涂时,便只认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对其他人都充满猜忌。

狄仁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一旦武则天彻底倒下,二张必然会趁机作乱,到时候太子危矣,江山社稷也将陷入动荡。他开始暗中联络张柬之、崔玄暐等心腹大臣,商议对策,准备在必要时,发动政变,诛杀二张,辅佐太子登基。

而武三思与韦后,也察觉到了二张的威胁,两人竟暂时放下了恩怨,暗中勾结起来,试图联手扳倒二张。他们知道,二张一日不倒,他们便一日没有出头之日。

东宫之内,李显也在默默积蓄力量。他提拔了一些在江南时跟随自己的官员,又与一些忠于李唐的宗室暗中联络,试图稳固自己的地位。

各方势力如同蛰伏的猛兽,在寒冷的冬日里积蓄力量,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上阳宫的那盏龙灯,在风雪中忽明忽暗,仿佛预示着这位暮年女帝的统治,已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一日,狄仁杰冒着风雪来到东宫,对李显道:“殿下,时机越来越紧迫了。二张把持朝政,蒙蔽圣听,若不尽快除去,恐生大乱。臣与张柬之等人已商议妥当,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动手。”

李显看着窗外的风雪,心中犹豫不决。发动政变,意味着要与母亲彻底决裂,甚至可能危及她的性命。他虽渴望权力,却终究不忍做出如此不孝之事。

“怀英,” 李显声音沉重,“陛下待我不薄,如今她病重,我若在此时发动政变,岂不是落人口实?再说,二张虽跋扈,终究是陛下的宠臣,若贸然诛杀,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

狄仁杰急道:“殿下,妇人之仁,必酿大祸!二张早已视殿下为眼中钉,若等他们先动手,殿下再无翻身之日!陛下如今被他们蒙蔽,并非真心想加害于你,只要诛杀二张,辅佐殿下登基,再尊陛下为太上皇,既能保全孝道,又能安定天下,此乃两全之策啊!”

李显沉默了。他知道狄仁杰说得对,可心中的那道坎,却始终过不去。

就在这时,韦后走了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连忙说道:“殿下,狄大人所言极是!二张一日不除,我们便一日不得安宁。上次你在江南被弹劾,背后就有二张的影子。如今他们执掌禁军,若真要对我们不利,我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安乐公主也跟着附和:“父王,杀了那两个小白脸!他们老是欺负我,说我将来成不了皇太女!”

李显看着韦后与安乐公主,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寒意。她们的眼中,只有权力,没有亲情,更没有对母亲的敬畏。

“此事…… 容我再想想。” 李显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狄仁杰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知道,太子优柔寡断,若再拖延下去,恐怕会错失良机。

走出东宫,风雪更大了。狄仁杰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天若佑唐,当助太子下定决心啊……”

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张易之兄弟早已察觉到了狄仁杰等人的异动,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计划在武则天弥留之际,伪造遗诏,废黜李显,拥立一位年幼的武氏子弟为帝,以便自己继续专权。

洛阳城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所有的阴谋与算计,都彻底掩埋。可在这白雪之下,权力的暗流仍在汹涌,一场决定大唐未来的博弈,即将拉开帷幕。暮年的女帝,病榻上的喘息越来越微弱,而她一手建立的武周王朝,也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圣历三年的上元节,洛阳城本该是张灯结彩、游人如织的景象,宫墙内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寂。武则天的病情愈发沉重,已多日无法上朝,朝政几乎被张易之、张昌宗兄弟把持。二张紧闭宫门,只允许少数亲信出入,连太子李显和相王李旦都难以见到武则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陛下已经好几日水米不进了,都是那二张在里头捣鬼,怕是想趁机谋逆啊!”“可不是嘛,昨日有个太医想进去诊脉,都被张昌宗的人拦在了宫门外,还说陛下静养,谁也不许打扰!”“太子殿下也太窝囊了,自己的母亲被两个小人把持,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些窃窃私语像野草一样在洛阳城蔓延,传入东宫,也传入了张柬之、崔玄暐等大臣的耳中。狄仁杰已在前年冬病逝,临终前他紧紧握着张柬之的手,再三叮嘱:“二张不除,国无宁日,务必辅佐太子,安定社稷。” 如今,这份嘱托成了张柬之心中最沉重的枷锁。

正月二十二日深夜,张柬之、崔玄暐、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相王府司马袁恕己五人秘密聚集在张柬之府中。烛火摇曳,映着五张凝重的脸。

“不能再等了!” 张柬之猛地一拍桌子,苍老的声音带着决绝,“二张今日竟假传圣旨,将几个上书弹劾他们的官员打入天牢,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再拖下去,恐怕连陛下的安危都难保,更别说太子了!”

崔玄暐点头附和:“柬之兄说得对。方才我收到内线消息,张易之已暗中联络了几个心腹将领,似乎在调兵遣将,看样子是要动手了。”

“那我们今夜便举事!” 桓彦范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矫诏诛杀奸佞,本就是大义之举!只要控制住宫廷,拥立太子登基,天下人必不会反对!”

袁恕己却有些犹豫:“可太子殿下…… 他能同意吗?上次柬之兄去劝说,他就顾虑重重。”

张柬之深吸一口气:“太子仁厚,但也绝非昏聩之人。如今事已至此,就算他不同意,我们也要逼他同意!这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李唐江山!”

五人商议已定,决定兵分三路:一路由张柬之、崔玄暐率领禁军主力,直扑玄武门,控制宫廷入口;一路由桓彦范、敬晖前往东宫,“请” 太子李显出面,以正视听;一路由袁恕己率领相王府的卫队,包围武氏子弟的府邸,防止他们趁机作乱。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玄武门的守军早已被张柬之策反,见大队禁军前来,纷纷放下武器。张柬之高举剑鞘,朗声道:“张易之、张昌宗谋反,我等奉太子令,入宫诛杀奸佞,保护陛下!尔等若识时务,速速让开!”

守军轰然应诺,打开宫门。禁军如潮水般涌入,直奔武则天居住的迎仙宫。

此时的迎仙宫内,张易之、张昌宗正陪着病榻上的武则天。武则天昏昏沉沉,偶尔睁开眼,目光浑浊,已认不出人。张易之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晚太过安静。

“兄长,要不要再调些人手过来?” 张昌宗有些紧张地搓着手。

张易之强作镇定:“怕什么?禁军都在我们手里,宫门也关得严实,就算有人想作乱,也进不来。等明日一早,我们就拿着伪造的遗诏,宣布废黜李显,拥立武崇训为帝,到时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张易之脸色大变:“不好!出事了!”

他刚想叫人,殿门 “哐当” 一声被撞开,张柬之带着禁军冲了进来,厉声喝道:“张易之、张昌宗谋反,拿下!”

张易之、张昌宗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跑,却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人被按倒在地,哭喊着求饶,却只换来张柬之冰冷的眼神:“拖出去,斩!”

鲜血溅在冰冷的地砖上,病榻上的武则天被惊醒,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满殿的禁军和地上的血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发生了…… 什么事?”

张柬之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张易之、张昌宗谋反,已被臣等诛杀。臣等惊扰圣驾,罪该万死,但为了陛下安危,为了社稷安定,不得不如此。”

武则天看着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说出话来。她知道,自己终究是老了,再也掌控不了这一切了。

与此同时,桓彦范、敬晖已赶到东宫。李显正在灯下看书,见两人带着大批禁军进来,吓得连忙起身:“你们…… 你们要做什么?”

“殿下,” 桓彦范单膝跪地,声音急切,“张柬之大人已在宫中诛杀二张,特请殿下入宫,以安大局!”

李显脸色煞白:“你们…… 你们真的动手了?”

“事已至此,殿下别无选择!” 敬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若殿下此时退缩,不仅会辜负满朝文武的期望,恐怕连自身性命都难保!请殿下随我们入宫!”

李显看着两人身后的禁军,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他颤抖着拿起身边的玉带,系在腰间,深吸一口气:“好…… 我随你们去。”

当李显来到迎仙宫时,张柬之等人连忙上前拜见:“参见太子殿下!”

李显看着病榻上气息奄奄的母亲,心中一阵刺痛。他走到榻前,跪倒在地:“儿臣…… 参见陛下。”

武则天看着他,眼中流下两行泪水,声音微弱:“是你…… 让他们来的?”

李显哽咽道:“儿臣不敢。只是二张谋反,危及陛下与社稷,大臣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陛下恕罪。”

武则天闭上眼,缓缓说道:“罢了…… 罢了…… 都是天意……”

她沉默了片刻,再次睁开眼,对李显说:“即日起,朝政…… 交由你处理吧。”

李显心中一震,连忙叩首:“谢陛下!”

张柬之等人见状,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齐声高呼:“陛下圣明!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政变的消息很快传遍洛阳城。武氏子弟得知二张被杀,武则天放权给李显,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闭门不出。袁恕己率领的卫队兵不血刃,就控制了局面。而百姓们则奔走相告,举城欢腾,不少人自发地在街头焚香庆祝,高呼 “李唐复兴”。

次日,李显在紫宸殿临朝,宣布诛杀张易之、张昌宗及其党羽,恢复国号为唐,改元神龙。他尊武则天为则天大圣皇帝,迁居上阳宫养老。

当武则天乘坐銮驾离开迎仙宫,前往上阳宫时,看着窗外熟悉的宫墙,心中百感交集。她戎马一生,历经风浪,最终还是没能保住武周的江山。可当銮驾经过洛水时,看到岸边百姓自发地跪迎,高呼 “则天大圣皇帝万岁”,她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或许,历史对她的评价,并非只有 “篡唐” 二字。

神龙元年二月,李显正式登基,是为唐中宗。他大封功臣,张柬之、崔玄暐等人皆被封为王,执掌朝政。韦后也被册封为皇后,重新回到了权力的中心。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韦后自恃在政变中立有功劳(其实她并未参与,只是事后宣称自己曾暗中支持),开始干预朝政,与安乐公主勾结,培植势力。安乐公主更是野心勃勃,多次向李显请求立自己为皇太女,遭到大臣们的反对后,便对李显心生不满。

武三思虽然失势,却凭借与韦后的旧情(两人曾有私情),重新获得了李显的信任。他暗中挑拨李显与张柬之等功臣的关系,说他们 “功高震主,恐有不臣之心”。李显本就性格懦弱,耳根子软,听了武三思的谗言,渐渐对张柬之等人产生了猜忌。

神龙元年五月,李显下令,将张柬之、崔玄暐、敬晖、桓彦范、袁恕己五人贬为地方司马,剥夺了他们的权力。不久后,五人又被武三思派人陷害,或流放,或赐死,下场凄惨。

狄仁杰当年的担忧,终究还是成了现实。李显不仅没能稳固李唐的江山,反而让朝政再次陷入混乱。韦后与安乐公主效仿武则天,大肆揽权,卖官鬻爵,朝堂上下乌烟瘴气。

上阳宫内,武则天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时,她会让人打开窗户,望着洛阳城的方向,眼神空洞。她听说了李显贬杀功臣的事,听说了韦后的专权,听说了安乐公主的野心,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在她心中,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权力的游戏,从来都是如此残酷,没有永恒的胜利者,只有不断的轮回。

神龙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武则天在上阳宫病逝,享年八十二岁。临终前,她留下遗诏: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与高宗合葬乾陵;赦免王皇后、萧淑妃的族人,以及褚遂良、韩瑗等功臣的后代。

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以皇后的身份,回归到李氏的宗庙中。她的一生,充满了传奇与争议,她打破了男尊女卑的桎梏,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时代,却也终究没能摆脱历史的局限。

武则天的去世,并没有让朝堂的混乱停止。韦后与安乐公主的野心越来越膨胀,她们甚至觉得李显碍眼,暗中策划着新的阴谋。

景龙四年六月,唐中宗李显被韦后与安乐公主毒杀,享年五十五岁。韦后立温王李重茂为帝,自己临朝称制,试图重演武则天的故事。

然而,这一次,历史没有给她机会。相王李旦之子李隆基与太平公主(武则天之女)发动政变,诛杀韦后、安乐公主及其党羽,拥立李旦登基,是为唐睿宗。

睿宗在位两年后,禅位于李隆基,是为唐玄宗。唐玄宗即位后,励精图治,开创了 “开元盛世”,将大唐推向了新的巅峰。

而那些曾经在武则天暮年权弈中活跃的身影 —— 李显的懦弱,韦后的贪婪,武三思的狡诈,张柬之的忠诚,狄仁杰的智慧,都已化作历史的尘埃,消散在洛阳城的风里。

只有那座巍峨的乾陵,矗立在关中平原上,无字碑默默矗立,任由后人评说。武则天的故事,就像一场漫长的梦,醒来后,只留下无尽的唏嘘与感慨。而那权力的博弈,却从未停止,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上演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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