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的京城，料峭寒风裹着残雪的凉意，顺着窗缝往里钻。
宜修坐在床沿，轻轻戳了戳胤禛的脸颊，声音柔得像棉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爷，醒醒。您昨儿亲口应了弘晖，要陪他用早膳的，这会儿起身，正好能去前院喊他。”
胤禛宿醉未消，迷迷糊糊间听见“弘晖”二字，瞬间睁开眼，睡意全无。
麻溜地坐起身，一边任由侍女伺候穿衣，一边嘟囔：“可不能让孩子顶着寒风跑长乐苑来，冻着了心疼。”
这话让宜修想起去年五月的争执，眼底掠过一丝嗔怪。
那会儿胤禛硬是顶着她三晚“十八掐”，借着府里大修的由头，在前院与长乐苑之间隔出了几座小院，非要让刚满三岁的弘晖领着弟弟们搬过去。
“什么祖宗规矩！”宜修当时掐着他的腰，气得发抖，“皇宫阿哥所也得等孩子六岁才分住，咱们府里最大的弘晖才三岁，最小的弘昕刚会走！你就是防着我跟孩子们亲近！”
胤禛一边躲一边心虚辩解，最后不得不摊开说：“爷哪是防着你？这是为孩子们好！咱们早早让他们单独住，皇阿玛瞧着，只会夸咱们教养得法，不会过多插手；贵妃娘娘最疼孩子，派来教规矩的人，自然懂分寸不苛责。”
他握住宜修的手，语气软了几分，“过几年他们就得进上书房，卯初读书、未正习射，寒暑无休，那才是真苦。现在先适应，往后少受点罪。
再者，咱们管得严些，皇阿玛说不定心疼，过两年求一求，弘晖虽免不了，弘晗、弘昕或许能留在府里教养，你舍得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受宫里半饥不饱的罪？”
宜修当时气得发颤，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大清规矩森严，皇子与生母相处本就受限，就学后更是每餐七分饱、每日两顿饭，纵是贵妃私下接济，也难护得周全。
她护子心切，终究还是妥协了。
思绪回笼，胤禛已洗漱完毕，大步流星往前院去。弘晖的卧房里，小家伙正蜷着身子熟睡，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眉眼间满是孩童的安详。胤禛放轻脚步，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又吹起了轻快的口哨：“嘘~ 弘晖，该起了。”
弘晖睡眼惺忪地弓起身子，捂着肚子翻了个身，艰难地睁开眼，看见是阿玛，立马张开双臂：“阿玛，要嘘嘘！”
胤禛笑着将他抱起颠了颠：“好嘞，阿玛给你把着。”
折腾半晌，早膳摆上桌时，弘晖已端坐在主位，手里举着那把鎏金尺，眼神沉沉地看向想溜的弘昭、弘皓：“安分用膳，吃完要进宫见玛嬷，不许胡闹。”
弘昭、弘晗一见金尺就缩了缩脖子，撇着嘴乖乖坐下。宜修走过来，摸了摸俩儿子的小脑袋，语气温柔：“今儿带菀英、玉华一块去，你们乖些，给玛嬷留个好印象，往后相处也体面。”
俩小子瞬间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一定乖！”
胤禛瞧着这副模样，跟弘晖对视一眼，齐齐给了个白眼，这俩臭小子，真是重色轻亲！
宜修见状，狠狠瞪了父子仨一眼，三人立马别过头不敢作声——这位福晋\/额娘，不也一样疼未来儿媳疼得紧！
早膳的菜品摆了满满一桌：肥鸡锅烧鸭子云片豆腐、大碗熬白菜、溜鸡丝、溜海参，还有酥火烧、酱肉、素炒白菜，配着豇豆粥和猪肉馅侉包子。宜修把海参和溜鸡丝往胤禛跟前推了推：“你奔波一个月，多补补。”
弘晖荤素不忌，拿起包子就咬；弘昭专挑酱肉吃，白菜碰都不碰；弘皓捧着鸭腿啃得欢；弘昕则慢悠悠喝着粥，多一口都不肯吃。
宜修无奈地给弘昭夹了筷白菜：“不许只吃肉，仔细积食；弘皓再吃个火烧垫垫；弘昕，能喝完这碗粥就好，药汤记得晚点喝。”
辰时六刻，嘉珏、淑媛领着佟佳·菀英、年玉华来到前院，几个小姑娘福身行礼：“给阿玛、额娘请安。” 胤禛点头示意，一行人分乘四辆马车，缓缓向皇宫驶去。
马车内，弘昭偷偷给菀英递了块小金锁，弘晗凑在玉华耳边，小声叮嘱“回去记得给我带你娘做的桂花糕”，弘昕靠在角落，没多久又睡着了。宜修瞥了眼丈夫，没好气地别过脸看窗外。
胤禛轻咳一声，小声打破沉默：“你这是打算让贵妃娘娘把俩小子的婚事捅到皇阿玛面前？”
“爷既不反对，岳兴阿大人和年大人也乐见其成，自然是越早定下越心安。”宜修语气笃定，眼底藏着几分笑意，自己早跟贵妃通了气，贵妃一听弘昭要娶佟佳·菀英，高兴得合不拢嘴，哪用得着费心说服？
胤禛点点头，心里自有盘算，两桩婚事都于他有利。
马车碾过青石路，向皇宫驶去，车窗外的寒风依旧凛冽，车内却暖意融融，藏着一家人的承欢之乐，也藏着关乎未来的深远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