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霄闻言,略作思索便点头同意。虽说自己对家族人员了解不深,但想来宗师境的高手应当不少,调派两人应非难事。
然而,就在他准备坐回座位时,却瞥见陈老那双眼睛仍死死盯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期盼,仿佛生怕他转头就忘了。龙霄当即会意,这位老爷子是怕自己开空头支票,要现场落实才安心。
他无奈一笑,重新俯下身,取出手机道:“陈老既然不放心,那我这就安排。您想要哪两个人?”
陈老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就龙千月和龙辰宇吧。”
龙霄依言拨通了龙家大管家龙伯的电话,简洁说明情况。然而,当龙伯听到“龙千月”与“龙辰宇”两个名字时,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半晌,随即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咳咳…少主,这…这两个人可是大长老的亲孙子孙女,是家族这一代最顶尖的苗子,平日里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宝贝的很…您这…今天要不是您打的电话,我都想骂娘了!” 龙伯的声音带着哭笑不得的为难,“这事,恐怕还是得您亲自和大长老说才行。”
龙霄:“……”
他瞬间回想起当初自己去猎空面试时,刘翊副队长对着苏墨骁破口大骂的场景。合着这师徒俩根本就是一脉相承,专坑自己人!陈老这哪是借两个普通高手,这分明是要挖龙家未来栋梁的墙脚!
脑中迅速权衡利弊,龙霄深吸一口气,对龙伯沉声道:“放心,你去和大长老讲,条件可以谈。只要他们二人愿意来,这三个月期间,每月修炼资源按三倍供给。三个月后,若他们愿意,可以跟在我身边做事——有我龙霄一口,就绝少不了他们那一份。”
电话那头的龙伯闻言,语气顿时由阴转晴,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不得不说自己少主还真有点“奸商”的天赋,若之后一直跟着少主,大长老那个老家伙应该不会反对:“哎呦,少主您早说啊!有三倍资源和您的承诺,那绝对没问题!老奴这就去和大长老说,保管办得妥妥的!”
挂了电话,龙霄转向陈老,脸上适时地露出一副颇为为难的表情:“陈老,您这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您点的这两位,是家族大长老的亲孙,心尖肉。我好说歹说,家族才松口,但条件是……他们在这边帮忙期间,每月的修炼资源,得按三倍供给,否则……”
陈老眼皮猛地一跳,嘴角微微抽搐,显然也没想到龙霄开口就是“三倍”。他沉思片刻,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但想到自己的“抱徒孙”和“挖人”大计,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好吧!三倍就三倍吧!只要人能来,让墨骁和小涵安稳一段时间,这资源……老夫出了!”
看着陈老那副“大出血”却强装镇定的样子,龙霄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片郑重:“陈老放心,人,一定尽快到位。”
恰在此时,满堂喧嚣如同被无形的手掌缓缓压下,悠扬沉厚的编钟与丝竹之音悠然响起,取代了先前的喧闹。厅内所有灯光微微调暗,数盏巨大的宫灯将温暖而庄严的光晕聚焦于那铺设着大红地毯、装饰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典礼高台。
一位身着深色长袍、精神矍铄的司仪(赞礼官)缓步登台,气沉丹田,声音洪亮而富有穿透力:
“吉时已到——”
“新人,行庙见之礼——!”
话音落下,全场宾客不约而同地正襟危坐,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主厅那两扇缓缓打开的朱漆大门。
只见门外,苏墨骁已然褪去平日里的戎装或常服,换上了一身极为考究的玄端(或绛纱袍),头戴委貌冠(根据具体时代背景设定),身披大红喜花,整个人显得英武挺拔,气宇轩昂。只是那平日里坚毅沉稳的脸上,此刻也难免透出几分紧张与难以抑制的喜悦。
他的身旁,新娘陈涵凤冠霞帔,嫁衣如火。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唯有窈窕的身姿在繁复精美的嫁衣勾勒下,步步生莲。她由两位身着吉祥服饰的全福妇人(伴娘)搀扶着,步履轻盈而庄重。
在万众瞩目与悠扬的古乐声中,苏墨骁手执红绸彩球的一端,牵引着另一端由陈涵握着的彩球,夫妻二人并肩,沿着铺陈开来的大红地毯,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走向典礼高台。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时光的韵律上,承载着家族的期许与两人未来的誓言。红毯两侧的宾客们皆屏息凝神,唯有礼乐声声,与那新人行走时环佩叮当的细微清响,交织成这神圣时刻最动人的乐章。
当他们终于行至台前,面向香案(或代表宗祠的方向)肃立时,整个大厅内落针可闻。一种庄严、神圣而又无比温馨的氛围,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司仪再次高呼:
“击磬——”
清脆的玉磬声响起,涤荡心灵。
“告祖——”
“新人,跪——!”
苏墨骁与陈涵在指引下,依礼跪拜,向天地祖先,宣告着这桩婚姻的缔结,也开启了这场传统中式婚礼最核心的仪式环节。
庄严肃穆的拜堂仪式在司仪悠长的“礼成——”声中圆满结束。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充满吉祥寓意与欢声笑语的环节。
却扇: 若依古礼,在洞房之内,或于堂前,苏墨骁需用一杆精致的喜秤,小心翼翼地挑开陈涵头上的大红盖头。当新娘那含羞带怯、明艳动人的容颜展露在众人面前时,必定会引来一片由衷的赞叹与祝福之声。若依“却扇”之礼,则是新娘陈涵将一直遮掩面容的团扇缓缓移开,寓意放下少女的矜持,正式接纳新的身份。
送入洞房: 礼成后,新娘陈涵便不能继续留于外厅。由全福妇人、贴身女使与苏家女眷们簇拥着,在一片欢声笑语和祝福声中,被小心翼翼地送入精心布置的新房。按照习俗,她需在洞房内安静等待,而外面的热闹,则属于新郎和他的宾朋。
开宴敬酒与“围剿”新郎: 随着新娘被送入洞房,外厅的宴席气氛瞬间从庄严转为热烈。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丝竹之声也换成了更为欢快的曲调。
而作为今日绝对的主角之一,新郎官苏墨骁的“苦难”才刚刚开始。他刚换下繁重的婚服,穿上相对轻便但仍显喜庆的袍子,便被以上官凌云为首的一众同龄好友、军中同袍以及家族兄弟“恶狠狠”地围住了。
“墨骁!恭喜恭喜!这杯你必须干了!”
“就是!抱得如此美人归,不表示表示?”
“三杯!起步三杯!不然我们可不放你去见新娘子!”
众人起哄着,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酒杯一个接一个地递到他面前。苏墨骁也是豪爽,来者不拒,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无奈交织的笑容,杯到酒干,引得周围叫好声、鼓掌声不断。就连平日里严肃的陈老和苏正宏等人,此刻也都含笑看着这一幕,并未阻止,这是属于年轻人的热闹,亦是祝福的一种方式。
龙霄与苏月坐在主桌,看着被众人“库库灌酒”的苏墨骁,相视一笑。龙霄并未上前凑那灌酒的热闹,但他知道,稍后自己少不得也要去敬这位大舅哥一杯。
整个苏府,都沉浸在这传统、热闹而又充满温情的婚庆氛围之中。夜色渐深,但这里的喜庆与欢腾,才刚刚进入高潮。
几轮酣畅淋漓的“鏖战”下来,苏墨骁在几位好友的“护驾”(实则是簇拥着继续劝酒)下,终于来到了最重要的主桌。此刻的他,脸上已泛起明显的红晕,眼神比平日更加明亮,带着七八分的酒意,步伐却依旧努力保持着稳健。他手中端着的酒杯,早已被机灵的侍者贴心续满。
来到主桌前,面对在座的自家老爷子苏浩明、父亲苏正宏、母亲柳婉如、恩师陈老,以及龙霄、苏月等重要亲人,他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神情变得郑重而充满感激。
他首先面向苏浩明和苏正宏、柳婉如,深深一揖,然后双手捧杯,声音因酒意而比平时更显醇厚,却无比真诚:
“爷爷,爸,妈,墨骁成家了!感谢长辈多年养育教诲之恩!这杯酒,我敬您们!”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姿态豪迈。
苏浩明抚须含笑点头,眼中满是欣慰。苏正宏和柳婉如则是连声道“好”,柳婉如更是眼角微湿,看着终于成家的长子,心中百感交集,也举杯浅酌一口,满是慈爱。
接着,苏墨骁转向恩师陈震星,再次斟满酒杯,恭敬道:“师父,徒儿敬您!多谢您多年栽培指点!” 陈老看着爱徒,难得地没有毒舌,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干脆地干了一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龙霄和苏月身上。看到妹妹苏月那满是祝福的清澈眼眸,以及龙霄那沉稳淡然却带着善意的目光,苏墨骁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他示意侍者再次倒酒,然后举杯向龙霄:
“龙霄!” 他语气熟稔,带着大舅哥的亲近,“我这妹妹,以后可就正式托付给你了!你小子,要是敢让她受半点委屈,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龙家少主,照样收拾你!” 这话看似威胁,实则充满了对妹妹的爱护与对龙霄的认可。
龙霄闻言,从容起身,端起自己的酒杯,与苏墨骁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目光沉静地看着苏墨骁,语气平稳却带着千钧之诺:
“大哥放心。” 简单的四个字,重如山岳。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杯,一饮而尽。所有男人间的承诺与情谊,都融在了这杯酒中。
敬完这一圈,苏墨骁感觉酒意又上了几分,身形微微晃了晃。柳婉如见状,连忙心疼地示意旁边的苏家子弟扶住他,让他稍作休息。
然而,就在那杯象征着承诺与情谊的黄酒滑入喉咙之后,龙霄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一股极其细微的异样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在他心中荡开了一圈警惕的涟漪。
这酒……味道似乎有些不对?
想当初在《四大名捕》的世界里,他与追命崔略商把酒言欢,尝遍天下美酒,更是被那位酒神亲手“锤炼”过,早已练就了一条堪比金舌的味蕾,堪称 “品酒大师” 。苏家今日婚宴,为兼顾传统与宾客喜好,准备的是拥有千年文化传承、口感醇厚的 上等黄酒 ,以及军旅之人更偏爱的烈性 白酒 。龙霄杯中,正是那琥珀色的黄酒。
这酒入口,初时绵甜,回味悠长,确是佳品。但在那醇厚的底蕴之后,龙霄敏锐的味觉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协调”——像是掺入了少许清水,冲淡了原本应有的浓稠与层次,但又绝非简单的掺水那般简单低级。以苏家的门风和今日场合的重要性,绝无可能在酒水这等门面事情上动手脚,做出如此自降身份、贻笑大方之事。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有人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