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前,气氛凝固如铁。
黑龙卫千户影煞那番毫不客气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空气中,也抽在夏弘世子和所有靖王府属下的脸上。引狼入室?这顶帽子扣得不可谓不恶毒!
夏弘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身为靖王世子,地位尊崇,何时受过这等羞辱?更何况对方是针对他请来救治父王的贵客!
“影煞!”夏弘声音冰寒,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他周身灵力隐而不发,但属于皇室嫡系的龙威已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与那二十名黑龙卫连成的肃杀之气狠狠撞在一起,空气中发出无形的噼啪爆响。
影煞面色微白,但依旧硬撑着,眼神阴鸷:“末将只是奉命行事!殿下若执意阻拦,休怪末将……强制执行太子令旨!”
他话音落下,身后二十名金丹黑龙卫同时手按刀柄,凛冽的杀气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夏弘及其车驾!他们竟真的敢对世子动手!
周围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太子一系竟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靖王世子如此强硬!这已不仅仅是下马威,几乎是公然撕破脸皮了!
夏弘身后的王府护卫们也纷纷怒喝,亮出兵刃,灵力鼓荡,毫不示弱地迎上。双方剑拔弩张,灵压对撞,承天门前的气流都变得紊乱起来,一场冲突眼看无法避免!
车辇内,阿禾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抱住陈文的胳膊。小白也炸着毛,对着窗外龇牙。银鬃更是前肢微伏,喉咙里发出极具威胁性的低吼,若非陈文以眼神压制,它早已现出原形扑杀出去。
陈文轻轻拍了拍阿禾的手背以示安慰,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窗外。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释放任何气息,但一种无形的、仿佛超脱于这场纷争之外的淡然,却让密切关注着车驾的影煞,心头莫名一紧。
就在影煞眼神一厉,准备挥手令手下强行冲击车驾的刹那——
陈文开口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带着一丝刚结束调息的慵懒,却奇异地穿透了双方灵压对撞的噪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尤其是影煞的识海:
“煞气凝而不纯,龙气附而难融,心脉有损,强行冲击元婴中期,必遭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这番话,并非威胁,也非劝解,更像是一句平淡的……诊断?
然而,听在影煞耳中,却如同九天惊雷!
他浑身剧震,如遭重击,猛地后退三步,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看向车辇的目光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心脉早年受过暗伤,乃是绝密!他近期确实在尝试冲击元婴中期瓶颈,但极为隐蔽,连太子都未必清楚细节!至于可能遭遇的反噬……更是他深藏心底、连自己都不愿过多去想的最大恐惧!
这个藏在车里的神秘人,是谁?!他怎么可能一眼就看穿自己最大的秘密和死穴?!!
这一瞬间的惊骇与心神失守,让他周身凝聚的气势骤然溃散,那二十名黑龙卫失去主心骨,连成的肃杀阵势也瞬间瓦解。
夏弘虽然不明白陈文说了什么,但见影煞如此反应,心中大喜,知道是陈先生出手(或者说开口)震慑住了对方,立刻抓住机会,厉声喝道:“影煞!你还敢动手吗?!”
影煞脸色变幻不定,惊疑、恐惧、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对方能一眼看穿他的底细,其实力恐怕远超想象,绝非他能强行扣押审查的!但太子令旨……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际——
“昂——!”
一声威严浩荡、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龙吟,陡然间自玉京深处、那巍峨皇城的方向冲天而起!龙吟声中气十足,带着一股抚平纷争、定鼎江山的磅礴意志,瞬间席卷了整个承天门区域!
在这龙吟之下,所有人,包括影煞和夏弘,都感到心神一凛,体内灵力不由自主地平复下来,升腾的怒火与杀意被强行压制。
一道金色的流光,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前一瞬还在天边,下一瞬便已出现在承天门上空!
金光散去,露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此人看起来约莫三十许岁,面容与夏弘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成熟威严,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着简约而尊贵的玄色蟠龙常服,负手立于虚空。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扫过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他周身流淌的龙气,远比夏弘精纯浩瀚,如同汪洋大海,与整个玉京、乃至整个大夏皇朝的气运隐隐相连!
“是……靖王殿下?!”
“靖王殿下竟然亲自出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来人,正是大夏靖王,夏元昊!那位本应重病卧床、奄奄一息的当事人!
夏弘又惊又喜,连忙躬身行礼:“父王!您怎么……”
靖王夏元昊对着儿子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落在下方那队黑龙卫身上,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影煞千户。”靖王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太子殿下监国,操心国事,辛苦了。不过,本王的客人,何时……轮到黑龙卫来盘查了?”
他没有动怒,语气甚至算得上平和,但那股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蕴养出的威严,却让影煞和他身后的黑龙卫们瞬间汗流浃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影煞脸色惨白,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末……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奉太子令旨……”
“太子令旨,是让你维护皇都安稳,不是让你来拦本王世子的车驾,惊扰本王的贵客!”靖王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回去禀报太子,就说本王说的,陈先生乃本王亲自请来的贵客,若有任何差池,唯他是问。现在,带着你的人——滚。”
一个“滚”字,如同赦令,也如同惊雷。
影煞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连声称是,带着手下黑龙卫,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地迅速退走,消失在城门洞的阴影里。
承天门前,瞬间恢复了秩序,但所有围观者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靖王殿下不仅亲自现身,态度更是如此强硬,直接驳了太子的面子!这玉京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靖王夏元昊这才从空中缓缓落下,来到夏弘的车驾前。
他的目光,越过满脸激动的夏弘,直接落在了那辆始终安静的车辇上,隔着车帘,仿佛能看到里面那个平静的身影。
他拱手,对着车辇,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与……恳切?
“陈先生大驾光临,夏元昊有失远迎,更让先生受此无谓惊扰,实乃本王之过。还请先生移步王府,容本王当面赔罪。”
车辇内,陈文看着窗外那位虽面色略显苍白、气息也的确有些不稳,但眼神锐利、龙威浩荡的靖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这位靖王,可不像密讯里说的那样“气息奄奄”啊。
事情,果然越来越有趣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淡淡开口:
“王爷言重了。”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