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是夜,月隐星稀,天地间一片晦暗。子时将近,青岚城内万家灯火渐熄,唯有更夫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孤独回荡。
书斋后院,陈文难得地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玄色长衫,不再是那副慵懒的书生模样,眉宇间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他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苏凌、柳轻霜和洛璃,微微颔首。
“走吧。”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袖袍一拂,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住三人,下一刻,四人已悄然出现在青岚城外。夜风带着荒野的凉意扑面而来。
城西,乱葬岗。
尚未靠近,一股混杂着腐朽泥土、淡淡尸气以及浓郁阴风的寒意便已袭来。月光勉强透过云层,洒在这片起伏的荒丘之上,映照出无数歪斜的墓碑、散落的枯骨,以及飘荡在空气中、明灭不定的点点磷火,如同无数窥视的眼睛。
呜咽的风声穿过石缝枯骨,仿佛亡魂的低语。寻常凡人乃至低阶修士,绝不敢在子夜时分靠近此地半步。
陈文步履从容,仿佛走在自家庭院,带着三人径直深入乱葬岗核心区域。越往深处,阴气越重,气温骤降,连呼出的气息都带上了白雾。苏凌体内煞骨微微发热,自主抵御着这股阴寒,柳轻霜周身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冰蓝光晕,洛璃则如鱼得水,眉心的戍卫印记甚至传来一丝舒适的微热。
“快到了。” 陈文低声道。
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空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隐隐约约地,能听到从那扭曲空间中传来的、缥缈诡异的叫卖声、交谈声,以及各种难以形容的怪响。
空地的边缘,已经聚集了一些身影。有的笼罩在厚重的黑袍中,不见面目;有的身形虚幻,鬼气森森;有的则带着明显的妖族特征,眸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甚至还有一些穿着打扮各异的人族修士,但个个气息晦涩,眼神警惕。彼此之间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弥漫着一种互不信任却又暂时相安无事的诡异氛围。
苏凌目光锐利,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目标——那名戴着斗笠的佝偻老者,依旧守着他那不起眼的摊位,仿佛与周围阴森的环境融为一体。他也看到了云渺仙宗的萧逸等人,他们并未穿着宗门服饰,换上了普通的劲装,分散在几个方位,隐隐对那片扭曲空间形成监视之势,目光不时扫过老者摊位和陆续到来的“访客”。
当陈文带着苏凌三人出现时,明显感觉到数道神识隐晦地扫了过来。萧逸的目光与陈文接触一瞬,微微点头示意,看不出喜怒。那斗笠老者也似乎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在苏凌身上停留了一瞬。
陈文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带着三人在一处相对僻静的残碑后站定。他取出三张材质特殊、绘制着扭曲符文的黑色符箓,递给三人。
“贴身放好,这是‘隐息符’,能最大程度遮掩你们的气息,只要别主动作死动用大威力法术,寻常金丹也难轻易看穿你们根脚。” 陈文嘱咐道,“进去之后,跟紧我。多看,少说,感觉不对,立刻传音。”
三人连忙将符箓贴身收好。符箓触及皮肤,顿时传来一股清凉之意,周身原本就不显的气息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覆盖,变得更加晦涩难明。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钟鸣,自那片扭曲的空间中心响起!
刹那间,风云变色!乱葬岗上空的阴气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向那片空地汇聚!无数磷火骤然大亮,将周围映照得一片惨绿!地面微微震动,那些散落的枯骨仿佛都活了过来,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在所有人(鬼、妖)的注视下,那片扭曲的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开,缓缓向两侧裂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口子!
口子内部,并非想象中的黑暗,而是一片光怪陆离、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景象!
那是由无数惨白骨骼、扭曲魂影、幽冥鬼火以及各种奇异材料构筑而成的街道和建筑!街道两旁,悬挂着用人皮或未知兽皮制成的灯笼,散发着绿油油、蓝汪汪的诡异光芒。各式各样的“摊位”凭空浮现,有的漂浮在半空,有的扎根于蠕动的阴影之中。形形色色的“存在”在其中穿梭,身影模糊,声音嘈杂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气、死气、煞气、妖气、以及各种驳杂混乱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水,从那道裂口中汹涌而出!
鬼市,开门了!
“走。”
陈文低喝一声,不再犹豫,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阴影般,率先踏入了那道巨大的空间裂口。
苏凌、柳轻霜、洛璃不敢怠慢,立刻紧随其后。
在穿过裂口的瞬间,苏凌只觉浑身一凉,仿佛穿透了一层冰冷的水幕,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耳边那原本缥缈的嘈杂声瞬间变得真切起来!
他们已然身处鬼市之中!
脚下是某种冰冷、略带弹性的、仿佛由凝固的阴影构成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古怪的味道——腐殖土的腥气、檀香的异变、血腥味、药草味、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灵魂本源的馨香与恶臭交织在一起。
抬头望去,看不到天空,只有一片混沌翻滚的、如同锅底般的暗色穹顶,其上偶尔有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幽冥鬼火缓缓飘过。
“跟紧。” 陈文的声音在三人脑海中响起,他看似随意地走在前面,步伐不快,却总能巧妙地避开那些形态怪异、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行人”,以及地面上偶尔出现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阴影陷阱。
苏凌三人屏息凝神,紧紧跟在陈文身后,努力收敛着自身一切气息,如同初次进城的乡下人,带着紧张、好奇与警惕,打量着这座存在于阴阳缝隙之中的诡异市集。
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正式开始。
系统那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的声音,也适时地在三人脑海中弱弱响起:
“已进入高危区域:鬼市!环境能量等级:极高!混乱度:极高!”
“启动隐匿模式……持续监测周围能量波动及潜在威胁……”
“学员们,祝你们……交易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