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子珩把随身物品整理妥当,林震东已顺手从旁边木架上扯过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道袍,抖了抖递过去:“先把这个换上,等会儿我教你怎么系绦带——在道观里可不能穿你那身便服,这儿还有两套换洗的,都放你床头了。”
李子珩指尖触到道袍布料时顿了顿,随即点头接过,照着林震东的嘱咐慢慢往身上套。里间的紫三瑶这时也醒了,抱着蜷成一团的九爷走出来,刚睡醒的眼底还带着点水汽,看见穿道袍的李子珩,当即弯起嘴角笑:“别说,你穿这衣服还挺像模像样的,就是头发不长不短卡着,看着有点别扭。”
林震东伸手从柜角摸出顶混元巾晃了晃,又随手丢回柜子:“这儿有帽子,不过算了——道观里就咱俩人,戴不戴都无所谓。走走走,先去给北帝大老爷上香,这规矩可不能乱。”
上香时,林震东格外认真,手把手纠正李子珩拿香的姿势,连屈膝时膝盖要对齐蒲团边缘、俯身时腰背要绷直这些细节都没放过。李子珩看他这副与平日大大咧咧截然不同的模样,心里暗暗记下——这人看着随性,在神只面前倒比谁都守规矩。他也收了心思,跟着一步一步学。
等上香的规矩教完,林震东引着李子珩进了西侧的七星殿,自己先盘腿坐在蒲团上,指了指对面:“来,你先试试用你的炼气法子吐纳一遍,我看看路子对不对。”
李子珩虽有疑惑,还是依言闭目调息。片刻后他睁开眼,林震东才笑着开口:“修行法子都是人琢磨出来的,既然是人创的,就难免带点个人习惯。像舌头在嘴里怎么放、啥时候咽津液、要不要闭眼内视、能不能听外界动静,还有那些‘眼观鼻、鼻观心’的说法,你通通不用管——只要能把灵气聚到丹田气海,管它用什么招儿。”
李子珩点头应下,林震东又往前凑了凑:“你没师父带,能摸到炼气的门儿已经很厉害了。我先教你个基础指诀,你试试能不能把丹田的灵气引出来。”
说着他张开左手,掌心朝上慢动作演示:“咱道士掐诀都用左手,你跟着学。待会儿我去找找五行珠给你盘,没事就用左手盘它,先把手指练灵活了。”他拇指第一关节稳稳抵在无名指根部凹陷处,“这儿是‘子位’。”接着让无名指压过拇指,小拇指绕到无名指后,中指再压住小拇指,食指伸直——每一步都边动边念叨,生怕李子珩看漏。
演示完他又补了句:“现在你能用右手帮着掰掰手指,往后可不行,必须练到手指自己能灵活掐诀,不然以后咋用术法?”
李子珩试着捏诀,试了两次才勉强捏成型,他点点头,没说难。
林震东见状继续引导:“来,你试试引气——别急,慢慢来。让丹田的灵气顺着心经走,绕上臂内侧后缘,过小指,这是十二正经里的手少阴心经。”
看着李子珩重新闭目,林震东也跟着紧张起来,手不自觉攥成了拳。没一会儿,李子珩额头就冒了汗,额角的青筋也跳得明显。林震东急得眉头拧成疙瘩,忽然眼珠子一转,丢下句“别急,慢慢来”,转身就往外跑。
他冲到北帝神像前,“扑通”一声跪得结结实实,膝盖撞在青砖上都发闷响:“北帝大老爷啊!我这兄弟苦啊,没师父没门路,全靠自己瞎琢磨!您行行好,帮他一把吧!我最敬爱的北帝大老爷啊!”
声音越喊越响,西侧的李子珩耳尖一动,引气的节奏猛地一顿,差点岔了气。他赶紧收了灵气,没再冲击手少阴心经,坐在蒲团上回想刚才的滞涩感——总差那么一点。思索片刻,他一咬牙也起身走出七星殿,到神像前“扑通”跪下,跟林震东并排:“北帝大老爷啊,我是真心求道,想好好修行!求您助我一臂之力,让我能打通经络!”
林震东转头看他,愣了两秒,随即咧开嘴笑,两人就这么额头抵着蒲团磕头,嘴里的祷念声此起彼伏。
道观门外的紫三瑶听见动静,指尖挠了挠肩膀上的九爷:“他俩这是干啥呢?对着神像喊这么大声。”
九爷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眸子扫过殿内神像,尾巴尖轻轻晃了晃,片刻后就耷拉着眼皮闭上了。紫三瑶好奇地往殿里瞥了一眼,可视线刚碰到神像的衣袂,就像被冰锥刺了一下似的,浑身猛地一寒,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看。
北帝殿里,两人琢磨了好一会儿,李子珩攥紧拳头,下了决心:“不管了,再试试!我知道急不来,可打通不了经络,就没法正经炼气。”他偏头看向神像,语气带着股拗劲:“我就不信了,今天就在这儿打通十二正经,打不通一条我就不出去了!”
林震东摸了摸后脑勺,犹豫两秒还是帮腔:“对!不行咱就多磕头,大老爷肯定不能不管!你说对吧?”
李子珩点头,在神像对面的蒲团上盘膝坐定,再次尝试冲击手少阴心经。
林震东在旁边蹲下来,小声提醒:“要是感觉手少阴心经还是堵,也能试试先冲足三经——十二正经的位置我跟你说清楚。”他一边比画着身体经络的走向,一边把每条经的位置讲给李子珩听,末了又补了句:“我当年在宗门,手少阴心经是师父用外部灵气帮我通的,你不用跟我一样,找条顺的路走就行。”
李子珩闭着眼点头,慢慢引动丹田灵气。他懂林震东的意思——修行本就没有定法,只要方向对,走哪条经络、用什么方式走,都由自己说了算,哪怕是跑、是跳、是爬,只要能到终点就行。
午后,林震东拎着桶红烧牛肉面从厨房过来,看见李子珩还一动不动盘坐在蒲团上,脚步顿了顿。他犹豫片刻,把泡面轻轻放在神像前的供桌上,退后半步开始行礼:“大老爷,您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是我孝敬您的!求您一定帮帮我兄弟。”嘴上这么说,他心里打的算盘却不是让大老爷帮李子珩打通经络,而是盼着待会儿李子珩要是坚持不住、灵气乱窜,大老爷能护他一命。
出了北帝殿,林震东先去东侧四圣殿给各位神像上了香,才开始安排道观的日常。他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把正在后山草丛里追兔子的紫三瑶喊了回来:“别抓兔子了,跟我去溪边摸两条鱼——总吃方便面,嘴里都淡出鸟了。”
紫三瑶手里还抓着兔子的长耳朵,一听要去抓鱼,立马把兔子往草丛里一放,拍了拍手就跑过来:“好啊好啊!”
两人一猫背着竹编背篓往溪边走,全然没再惦记殿里还在冲击经络的李子珩。走在路上,林震东看了眼紫三瑶肩膀上的九爷,指着它脖子上的链子问:“你们咋还给它拴根链子?这可是能镇宅驱邪的奇猫,拴着多别扭。”
紫三瑶想了想,还是实话说了:“这不是我们拴的——实不相瞒,九爷是我们捡来的,捡到它的时候,链子就已经在身上了。”她把九爷递到林震东怀里:“你要是不信,试试能不能把链子扯断,我们试过,根本弄不动。”
林震东放下背篓,小心翼翼抱起九爷,指尖捏起链子凑到天光下仔细看,越看越惊讶,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材质……怎么像是陨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