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煮了锅白粥，就着咸菜喝。粥熬得稠稠的，米香混着咸菜的咸，喝下去胃里暖暖的。
他边喝边看漫画，看到机器人拖着残破的身体站起来，背后的推进器“轰”地喷出火焰，紧跟着攥紧了拳头。
“加油啊。”他对着书页说。
下午阳光好，他把棉大衣铺在货架上晒，自己搬了马扎坐在旁边，继续看漫画。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书页哗哗响，像有人在翻书。
他抬头看了眼门口，西装丧尸还蹲在那儿，逆着光，成了个黑黢黢的剪影。
突然觉得，这样也不算太坏。有书看，有粥喝，身上暖暖的，连老鼠都安分了不少。
傍晚时，漫画看到了结局。
机器人炸掉了反派的老巢，自己也耗尽能量停在了废墟上，眼睛最后闪了下红光，像颗熄灭的星。
陈默合上书，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点什么。
他摸出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头在地上堆成小堆，像座微型的坟。
“明天得找本新的。”他对着空气说。
风又起了，卷闸门“哐当”响了一声。这次他没吓着，只是往棉大衣上拽了拽，免得被风吹落。
夜色漫上来时，陈默把漫画放回铁盒，摆得整整齐齐。明天该看看那本武侠小说了，好像还有个隐藏的女配角没出场呢。
活着嘛，就像翻书，看完这一页，总得惦记着下一页。
陈默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卷闸门的缝隙，在地上烙出几道亮晃晃的印子。
他打了个哈欠，裹着棉大衣坐起来，第一时间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不是嘶吼，是那种缓慢的、拖沓的摩擦声，像有人用鞋底在地上蹭来蹭去。
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西装丧尸。
他趿拉着鞋走到卷闸门旁，从缝隙里往外瞥了一眼。那丧尸还在，背靠着门蹲坐在地上，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搭在铁皮上，时不时往下滑一点，又被它用那只没烂透的胳膊慢慢抬起来，像是在确认门还在那儿。
它身上更破了，西装裤的裤腿烂成了布条，露出的小腿上，腐肉掉了一大块，露出森白的骨头碴，沾着些黑黢黢的东西。阳光照在它身上，那团烂肉竟泛着点油光，看着像块搁坏了的腊肉。
“还没走啊。”陈默嘀咕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这丧尸在门口蹲了快一个星期了。起初他还提心吊胆，总觉得它是嗅着活人气味来的，说不定哪天就会撞破门冲进来。可日子一天天过，它除了偶尔蹭蹭门、发出点低鸣，再没别的动作，连站起来都费劲。
陈默渐渐也就麻木了。
他转身往食品区走，随手拿了袋面包，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面包有点干，噎得他直伸脖子，他也懒得找水，就那么硬生生咽下去。
以前还会讲究点，热个粥、炒个菜，现在连开火都觉得麻烦。反正饿不死就行，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他坐在折叠桌旁，翻出那本武侠小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外面的摩擦声还在继续，“沙沙……沙沙……”，像只没关紧的水龙头在滴水。换在以前，他早烦得抓起消防斧想往外砸了，可现在，那声音就像背景音，听着听着，居然也能看进去书。
看到女主角跳崖那段，他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西装丧尸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头歪得更厉害了，那只搭在门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去，一动不动。
“死了？”陈默挑了挑眉，却没起身去看。
死了也正常，烂成那样，能撑到现在就不错了。就算没死，又能怎么样？还能撞破门不成？
他低下头，继续看书。女主角当然没死，被崖底的高人救了，正练着绝世武功呢。
“俗套。”他撇撇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了点。
中午啃了个苹果，是之前藏在冷藏柜里的，有点蔫，但还能吃。他边吃边往二楼走，去“厕所”时，特意从窗口往下看了看。西装丧尸还在门口，像个钉死的桩子。
后巷里，那几只老鼠又在垃圾堆旁转悠，见他探出头，“嗖”地窜没了影。
陈默笑了笑，缩回脑袋。连老鼠都比这丧尸机灵。
回到一楼，他把那本看完的机器人漫画塞进纸箱，换了本新的——是本讲探险的，封面上画着雪山和帐篷。他靠着货架坐下，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没一会儿就打了个盹。
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巷口追着卖冰棍的跑，跑得满头大汗，笑声能掀翻屋顶。
醒来时，天已经有点暗了。外面的摩擦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陈默揉了揉眼睛，走到卷闸门旁，又瞥了一眼。
西装丧尸还蹲在那儿，只是彻底不动了，头歪在肩膀上，像个断了电的木偶。
他看了几秒，转身往仓库走。该找点吃的了，晚上想喝点热乎的。
管它死了活了，反正明天早上醒来，这扇门还在，他还在，就够了。
别的，爱咋咋地。
天刚亮，陈默习惯性地往卷闸门那边瞥了一眼。
晨光里，门口那团黑黢黢的影子有点不一样——不是一个，是好几个挤在一起，像堆蠕动的烂泥。
他心里咯噔一下，轻手轻脚走过去，从缝隙里仔细看。
是那西装丧尸。但它已经被围起来了，四五个形态各异的丧尸蹲在它周围，正低头啃咬着什么。
昨天还搭在门上的那只手，现在只剩半截胳膊，露出的骨头碴被啃得干干净净，黑红色的血淌在地上，汇成一小片黏糊糊的污渍。
一个穿连衣裙的丧尸正叼着西装丧尸的肩膀，往下撕扯着腐肉，裙摆上沾满了黑褐色的黏液，随着动作晃来晃去；旁边的胖丧尸肚子上的烂肉晃得更厉害，它吃得最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满足声，嘴角挂着的肉丝随着咀嚼甩来甩去。
西装丧尸彻底没了动静，头歪在一边，那只浑浊的眼睛还圆睁着一直望着超市卷帘门的方向，却再也不会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