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区此刻却并非全然沉睡。
虽然没有营地那样防范森严,但是人民军是派了一些工作组进驻百姓之中。
给陈留百姓上夜校,组织孩子学习识字。
学习新思想,开展话剧演出。
这些陈留百姓虽然失去了家园,但是却并未被人民军抛弃。
在精神方面,仿佛得到了新生。
听到了新的理念,看到新的娱乐形式。
更看到什么是‘为百姓服务’的军队。
那些失去亲人的痛苦,在年轻战士的帮助之下,得到治愈。
许多百姓都将这些即将要上战场拼杀的战士,视为自己的孩子。
人民军的组织能力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百姓们的生活虽然艰苦了一些。
但是他们知道,未来的日子,必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有盼头。
因为人民军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这支为百姓服务的军队。
几处用残木搭起的了望楼,便是工作队要求搭建的,并且还安排人值守。
上头还悬挂着人民军发放的风灯。
灯光下,可见人影走动。
那是人民军组织百姓们成立的守夜队。
人民军做事就是这样的风格,宁可多做一些看起来好似没什么用的无用功。
但是在安全上力求做到有所准备,有所预案。
面对突发情况时,才能迅速反应,迅速行动。
自从帮助人民军运输木料、挖掘壕沟以来。
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在劳动中逐渐形成了互助的团体。
人民军工兵教他们搭建牢固的窝棚、挖掘排水沟,搭建茅房,更在闲谈时说起“集体自卫”“守望相助”的道理。
“王叔,东南边好像有动静。”
一个青年焦急的对了望楼上抽旱烟的老者说道。
老者是陈留城外三十里王家庄的里正,庄子被烧后带着幸存村民投奔而来。
王老汉眯起眼睛,在月光下仔细辨认。
远处,河床方向的矮树丛似乎在不自然地晃动。
这里聚集了十余万人,一般的动物都不敢轻易靠近。
他凭借多年的经验判断,矮树丛里的东西多半是人。
“有人,敲梆子!”
他果断下令。
“梆——梆梆——”
急促的梆子声刺破夜空。
窝棚区瞬间骚动起来。
但混乱只持续了片刻,各处便响起中气十足的吆喝。
“按演习时的集合!拿家伙!”
“妇女孩子往人民军营寨方向撤!”
“男丁抄工具!”
这是人民军派人来指导他们编制了十户一组的互助队,指定了集合地点和撤退路线。
还发放了一批缴获的劣质刀枪。
更多的是斧头、铁锹、削尖的木棍。
李典的骑兵点燃火把,冲出河床时,看到的不是四散奔逃的羊群。
而是百姓们虽然混乱,害怕,但是依旧按照事先演练好的预案,开始行动起来。
火光在窝棚间亮起。
百姓点燃了预备的火堆和火把。
人影绰绰,在窝棚间的空地上聚集成了杂乱但有序的阵型。
最前排的人竟然举着简陋的木质盾牌。
那是用运木材的货车挡板临时改装的。
盾牌后面,是密密麻麻的锄头、铁锹、削尖的竹竿,甚至有几张猎弓。
隐约当中,这群人竟然有那么一点人民军的影子。
李典心中一凛,这些泥腿子看到骑兵,不应该大叫着四散而逃,怎么现在竟然敢摆出一副想要反抗的架势。
难不成是嫌命长了!
骑兵的威慑,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大的。
几千骑兵杀穿几万步卒,都是常有的事情。
一个村子的百姓若是遇到十几骑,都会吓得六神无主。
更何况是面对上千骑兵,这种压迫感,这些怕死的泥腿子,怎么不跑?!
虽然震惊这些百姓身上发生的变化,但是李典依旧不认为,一群泥腿子能抵挡得住骑兵的冲锋!
他长戟向前一指,命令道。
“杀!”
骑兵开始冲锋。
“放箭!”
百姓中有人嘶喊。
十几支猎弓和自制的弩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矢,几乎没造成伤害,却也成功扰乱了骑兵的节奏。
见到这些泥腿子竟然敢反抗,敢还手!
这些精锐的曹魏骑兵顿时怒了。
他们知道人民军那些不怕死的疯子,是敢于直面骑兵的冲锋。
只是没想到这些卑贱的泥腿子竟然也敢反抗。
当即调整阵型,再度发起冲锋。
就在骑兵即将冲入窝棚区的刹那,地面突然塌陷!
冲在最前的五六骑惨嘶着跌入坑中。
那是百姓们白天在人民军工兵指导下挖掘的、用于排污的深沟,上面仅用树枝和草席覆盖。
后续骑兵急忙勒马,阵型顿时拥挤。
“推!”
王老汉怒吼。
几十个青壮猛地从窝棚后推出十余辆堆满石块和泥土的独轮车,狠狠撞向骑兵侧翼。
更有百姓从窝棚顶撒下大把的石灰和沙土。
这是工地剩下的材料。
马匹受惊,嘶鸣乱窜。
骑兵的冲锋被硬生生遏制在窝棚区边缘。
“他们不是泥腿子吗……”
一名曹军校尉惊愕地看着眼前景象。
那些百姓眼神中的恐惧固然存在,但更强烈的是某种近乎凶狠的决心。
他们握着粗劣武器的手在颤抖,却没有后退。
百姓们现在是在红农会的领导下,组织起来了,是惹不得的,惹翻了,是不好办的!
他们或许懦弱,或许无知,无知胆小。
那是没有人以他们的利益为重,将他们领导组织起来。
因为其他人对于百姓都是利用,都是当做奴隶牲口,都是当做上缴税款的牛马。
从始至终都将百姓视为低人一等的存在。
一个瘸腿的老汉,儿媳被家奴部曲糟蹋,儿子上去想要救人,被一刀砍死,儿媳也不堪受辱,上吊而亡。
此刻他举着一把柴刀,嘶声喊道。
“乡亲们!退回去也是死!人民军给咱们活路,这些狗娘养的要把路绝了!拼了!”
“拼了!”
怒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百姓们开始主动向前挤压。
他们没有阵型,但人数众多,每一处窝棚、每一堆建材后都可能突然刺出一根削尖的竹竿。
落单的骑兵被从马上拖下,瞬间被锄头铁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