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轰然倒地的瞬间，四师师长几乎是凭着本能，疯了一般朝着那道坠落的身影冲过去。
脚下的泥土被踩得飞溅，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眼里只剩下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政委！”他嘶吼着扑到近前，视线触及杨浩肩头时，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两支羽箭扎在那里，箭羽还在微微颤动，暗红色的血顺着箭杆往外渗。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杨浩的脖颈，正滋滋地冒着血，整个人以一种毫无生气的大字型摊在地上，双目紧闭。
“完了……全完了……”
四师师长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嗡嗡作响。
荆州的革命才刚有起色，多少人盼着杨浩能带着他们闯出一条路来，可现在主心骨倒了，这盘棋该怎么下？
农会的乡亲们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杨浩，要是让他们知道政委没了，自己该怎么去面对那些期盼的眼神？
他猛地抬手捶了下自己的大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是他没用，是他没能护住政委，他就是个罪人！
就在他万念俱灰，抽出腰间环首刀，准备和魏军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咳嗽突然响起。
四师师长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只见杨浩的眼皮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
那双平日里总是坚定不移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迷茫，瞳孔涣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
迷茫的睁开眼睛，第一感觉就是痛，尤其是肩膀和后脑勺。
他费力地回想，记得自己正站在高台上，突然肩头一麻，紧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然后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
哦，是贺强的翘臀，情急之下他一屁股把自己顶下了台子，脑袋磕到了地上，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扶我起来。”
杨浩咬着牙，声音因为疼痛有些发颤。
四师师长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生怕碰着伤口。
杨浩艰难的站起身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只见人民军的战士们像是脱缰的野马，一个个眼睛瞪得通红，脸上溅满了血污，嘴里嘶吼着。
“杀光魏军，为政委报仇”
一路疯狂的将魏军杀出营寨，追出老远，那气势每个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什么情况？”
他明明记得晕倒前战况还胶着，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单方面的追杀？
四师师长连忙解释，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政委，你刚才中箭倒地，倒下去的瞬间，战士们都以为……都以为你牺牲了，一时怒气冲昏了头，就跟疯了似的冲杀过去，想着多杀几个魏军给你报仇！”
杨浩一听，这不尴尬了嘛，自己到底要不要死。
“如今政委没事，又冲垮了敌军，我军大胜，真是太好了。”
杨浩却紧皱着眉头，看着战士们的冲锋毫无阵型可言，几乎是所有人一股脑的往前冲，完全就是莽夫行为。
他不反对用自己的死激励士气，但是绝不能是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冲锋！
当即不悦的说道。
“旧军阀作风，旧军队做派！你看看，冲锋阵型一塌糊涂，如此狭窄的地方，后面的战士根本没办法对敌，依旧跟着冲锋，除了浪费体力，还能干什么？！”
“你作为师长，一切必须要从大局出发，你就不应该管我，立即组织指挥部队。”
“我作为政委站在那里是为了鼓舞士气，你作为师长的职责是要合理的指挥军队，这次冲锋虽然冲垮了魏军，但是后续怎么办？”
“连续的战斗已经使得战士们十分疲惫，后面怎么打?即使我真的牺牲了，你也要保持理智，记住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然后去坚决的完成任务，而不是让愤怒冲昏了头脑，作为一名指战员这是不合格的，回去给我写一份检讨。”
四师师长被杨浩训斥了一顿，也丝毫不以为意，看到他还有力气骂人，说明伤得不重，还死不了。
当即叫来军医给杨浩拔出箭矢，包扎伤口。
刚才还骂骂咧咧的杨浩，在拔箭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的满地打滚。
“既然魏军认为我已经死了，那我就暂时先死上一会。”
随后让四师师长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而后两眼一闭就往地上躺去。
……
另一边，浑身是血的贺强扛着巨盾，一瘸一拐地回到营地。
他刚才在混乱中杀红了眼，身上不知添了多少新伤，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杨浩。
当他踉跄着冲进营地，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浩时。
手里的巨盾“哐当”掉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那巨盾他平日里扛着跟玩似的，此刻却像是有千斤重，再也拿不住了。
“先……先生……”
贺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一步步挪到杨浩身前。
双腿突然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看着杨浩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刚才一直强撑着的劲瞬间垮了，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
“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所有人都知道，贺强跟杨浩相处的时间最长，感情也最是深厚。
他不懂那么多，只知道杨浩对他好，有什么吃的总是和他一起吃。
虽然杨浩总是念叨着他吃得太多，快养不起了。
可是这么多年从未饿过他一顿。
他只知道跟着杨浩，再也没人笑话他傻了。
都说他有福气能跟在先生身边保护先生。
每次回去，乡亲们都拿好多吃的送给他，叮嘱他要保护好先生。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每次他都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保护好先生。
可是现在杨浩就这样躺在地上，就这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贺强越哭越伤心，悲伤的情绪在四周蔓延开来。
411团的战士一个个全都自责不已，尤其是赵峰，他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有弓箭手躲藏其中。
要是早点发现，政委或许就不会死了。
四师师长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劝慰道。
“贺强，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政委先送回宛城。”
贺强瞬间止住哭泣，脸上爬满的怒意。
“不行，我要去杀了曹操、夏侯惇为政委报仇，有种的就跟我走！”
即使已经满是疲惫，周围的战士们听到贺强的话，顿时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响应。
“杀！为政委报仇！”
“跟他们拼了！”
“就算累死，也要让曹操偿命！”
一时间，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