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神台的钟声还在识海里震荡，林玄策握着苏青璃的手已触到虚空印记的灼烫。
那印记像团凝固的暗红岩浆，在神台边缘浮浮沉沉，每一次震颤都溅起细碎的血珠——那是被邪祟能量污染的空间裂缝。
“抓紧。”他侧头对苏青璃说，喉结动了动。
她眼尾的泪渍还没干透，却已敛了所有脆弱，指尖扣住他掌心的纹路：“我灵识与你共鸣，不会走散。”星陨匠师的星陨炉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将众人笼罩成一团光茧，老匠师的声音混着熔炉轰鸣：“这破通道吞过三任守关人，老夫的星陨火能烧穿半座虚空！”
光茧骤缩的刹那，林玄策的胃袋突然被抽空。
眼前的血色神台像块被揉皱的绢帛，接着“刺啦”一声裂成碎片。
等视物清晰时，他正站在一片扭曲的灰色空间里。
头顶是翻涌的暗云，云缝间漏下的光全是支离破碎的——这边是修仙界的明月，那边是妖界的血枫，再远点竟浮着魔界的熔火，像被人随手捏碎的万花筒。
“归位......归位......”
呢喃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人贴着耳膜说话。
苏青璃的身子猛地一僵，腕间黑纹再次爬出来，这次却没缩回去，反而顺着她的手臂往心口蔓延。
林玄策瞳孔骤缩，刚要运起共鸣封印，却见她咬着唇摇头：“不是邪祟......是更古老的东西。”
星陨匠师的星陨炉“哐当”坠地。
老匠师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皱纹里全是冷汗：“第一纪元残响......灭世者唤醒了旧神残骸。”他话音未落，林玄策便觉后颈寒毛倒竖。
虚空突然裂开三道漆黑的缝，像被巨手撕开的幕布。
三具庞大的神躯从中挤出来——左边那具没有头颅，胸腔里嵌着颗正在崩解的星辰；中间那具只剩半截躯干，脊椎骨上缠着无数锁链，每根锁链都刻满林玄策从未见过的符文；右边那具最完整，却长着九颗扭曲的头颅，每颗头颅的眼睛都在流黑色的血。
“是......旧神。”光翼执法者的光刃在发抖。
她本该留在神台外指挥联盟军，此刻却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光羽被腐臭的气息熏得泛灰，“我曾在古籍里见过画像......这些东西在第一纪元就被封印了。”
“封印？”中间那具神躯突然发出笑声，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小虫子也配谈封印？”它仅剩的手掌挥过，虚空瞬间塌陷成漩涡。
离得最近的两名联盟强者被卷了进去，他们的惨叫还没传出来，就被漩涡绞成了血雾。
林玄策的青璃剑嗡鸣着出鞘，剑尖却在触及神躯的刹那被弹开。
剑身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这是他用百年心血温养的本命剑，竟连旧神的皮毛都伤不到。
苏青璃的指尖按在剑脊上，器灵本源如清泉注入剑身，裂痕缓缓愈合，她却猛地咳出一口黑血：“他们......在吞噬我的灵性。”
“退到星陨炉后面！”星陨匠师的手在熔炉上翻飞，星屑凝成的防御阵纹疯狂闪烁。
可旧神的攻击根本不讲章法——左边神躯的星辰突然崩碎，碎片如暴雨砸向众人；右边神躯的九头同时张开嘴，吐出的黑雾所过之处，空间都在融化；中间神躯则不断拍击虚空，每一击都掀起能撕碎元婴修士的冲击波。
联盟强者们开始溃败。
有个炼气期的小修士被黑雾沾到衣角，整个人瞬间瘪成一张人皮；金丹境的女修举着护盾硬接星辰碎片，护盾碎成齑粉，她的手臂也被炸得只剩白骨；就连大乘期的护法长老，此刻也在中间神躯的冲击波里东倒西歪，嘴角溢出的血把道袍染成暗红。
林玄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系统戒指在发烫，那是吞噬值即将溢出的征兆——可旧神的能量太狂暴，普通吞噬只会让他爆体而亡。“系统！”他在识海里低喝，“有没有办法？”
系统界面突然在眼前展开，黑色的字体泛着冷光：【检测到高维空间波动，是否激活“虚空吞噬·进阶”？】
“是！”林玄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想起上一任守关人临死前的话：“守关人不是要当英雄，是要活着把邪祟挡在门外。”想起苏青璃第一次化形时，站在剑鞘里说“这次换我等你”。
想起血月之下，那些被邪祟啃食的凡人，他们的哭喊声还在耳边。
系统提示音刚落，林玄策便觉识海一阵刺痛。
他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黑色，能清晰看见旧神身上流动的能量脉络——那是比灵气更高级的存在，像活物般在神躯里游走。
苏青璃突然瞪大了眼，她看见林玄策的影子里爬出无数黑色触须，触须尖端泛着幽蓝的光，正是系统戒指的颜色。
“玄策！”她想拉他，却被一道金色屏障隔开——那是星陨匠师临时布下的防护。
老匠师的脸白得像纸：“他在引旧神的能量！
这是找死！“
林玄策听不见。
他能听见的，是系统的提示音在轰鸣：【吞噬进度1%......2%......】旧神们终于注意到他，中间神躯的锁链突然绷直，“咔”地缠住他的脖颈。
他被踢离地面，锁链上的符文灼烧着皮肤，可他却笑了——那些锁链里的能量，正在疯狂涌入系统。
苏青璃的眼泪又掉下来。
她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涌进林玄策体内，器灵本源与他的灵力在识海交融，凝成更亮的“器”字符文。
星陨匠师的星陨炉突然爆出万丈金光，星屑如利箭射向旧神：“小友！
老夫给你争取三息！“
三息。
足够林玄策看清系统界面上的进度条跳到50%。
足够他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沸腾，炼虚境的瓶颈像纸糊的窗户，“嘭”地碎成齑粉。
足够他听见旧神们的嘶吼：“卑微的蝼蚁......你敢......”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时，林玄策的气息已经截然不同。
他抬头看向旧神，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燃烧的斗志。
那些缠绕他的锁链，此刻正在他的吞噬下分崩离析。
而在他识海深处，系统戒指的黑芒愈发耀眼。
没有人注意到，戒指内侧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虚空吞噬·进阶完成，开始吸收虚空能量......】系统吸收虚空能量的刹那，林玄策觉得自己的经脉成了沸腾的熔炉。
那些原本狂暴到能撕碎化神修士的旧神能量，此刻如被驯服的洪流，顺着系统戒指的黑纹钻入四肢百骸。
他的丹田在震颤，炼虚境巅峰的壁垒先是如铁幕般压下，又在磅礴的能量冲击下碎成齑粉——合体境的契机，竟在这生死搏杀中轰然降临！
“咳……”他喉间溢出腥甜，却笑出了声。
突破的剧痛里，他想起第一次握剑时，师父说“剑要护人，更要护己”；想起苏青璃化形那日，她站在剑鞘上，发梢沾着晨露说“我等了你千年”；想起血祭神台外，凡人跪在断墙后，把最后一块面饼塞进他手心……这些碎片在识海里翻涌，化作体内更灼热的力量。
“青璃！”他转头看向苏青璃，后者正咬着唇为联盟修士疗伤，腕间黑纹已蔓延至锁骨，却仍强撑着灵力。
林玄策指尖轻轻抚过她手背，系统转化的精纯修为分出一缕渡入她体内。
苏青璃猛地抬头，眼尾的泪痣在虚空中泛着微光——那是他突破后，首次能清晰感知到她的痛。
“四元混元剑意！”林玄策低喝。
青璃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剑身上浮起四色纹路：金纹是吞噬过的灵器灵性，赤纹是妖界火蟒的精魄，蓝纹是魔界寒渊的魔气，最后一抹青纹，是苏青璃与他共鸣的器灵本源。
四种力量在剑刃上交织成漩涡，连虚空都被扯得扭曲。
中间那具旧神刚要再次拍击虚空，林玄策已掠至其胸前。
剑势起时，他看见旧神脊椎骨上的锁链符文在疯狂闪烁——那是召唤“归位仪式”的引子。
“断！”
青璃剑如切豆腐般刺入旧神胸腔。
黑红相间的血雾喷涌而出，那截缠着锁链的脊椎骨竟被生生斩断！
旧神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剩下的半截躯干砸向地面，将灰色虚空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左边神躯的星辰碎片突然转向，却在触及林玄策时被他周身的吞噬力吸得干干净净；右边九头神躯的黑雾刚涌出，便被青璃剑的青纹灼烧殆尽。
联盟修士们愣住了。
大乘期长老抹了把嘴角的血，握着断刀的手在发抖：“那是……合体境的气息？”光翼执法者的光刃重新亮起金光，她朝着林玄策方向躬身：“守关人，我等听令！”
可林玄策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虚空中传来布料撕裂般的轻响，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裂痕里挤了出来。
那是个穿着古旧道袍的修士，半边脸是血肉，半边脸是白骨，左眼嵌着颗碎裂的星辰，右眼淌着幽蓝的光——正是裂隙守望者的残魂。
“小……心……”他的声音像碎瓷片摩擦，“他们引你们……入归位仪式……”
话音未落，旧神残骸突然同时转向他。
中间神躯的锁链如活物般窜出，右边神躯的九头同时张开嘴，黑雾凝成无形的手，直接抓向守望者的胸口。
“不！”苏青璃想冲过去，却被林玄策一把拽住。
林玄策能感觉到，那黑雾里蕴含着比旧神更古老的规则之力——这不是他们能救的。
守望者的残魂在黑雾中扭曲，他的白骨半边突然崩解，血肉半边却露出释然的笑：“归位门……在虚空深渊……”最后一个字消散时，他整个人化作点点荧光，被黑雾吞噬得干干净净。
林玄策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为何旧神之前只攻击联盟修士，却对他留有余力——他们在等他突破，等他足够强，好引他主动踏入陷阱。
“撤！”他反手握住苏青璃的手腕，对着联盟修士们吼道，“所有化神以下修士先退，大乘期断后！星陨前辈，麻烦护着光翼执法者！”
星陨匠师的星陨炉瞬间涨大如穹顶，金红相间的星屑在众人头顶织成屏障。
光翼执法者振翅而起，光刃划出七道金色轨迹，将逼近的旧神残骸暂时逼退。
联盟修士们虽有迟疑，却不敢违背守关人的命令——方才那斩旧神的一剑，已让他们彻底信服。
系统界面在林玄策识海弹出，黑色字体泛着冷光：【解析完成。
第一纪元残响核心坐标：虚空深渊·归位之门。
检测到归位仪式启动条件：合体境以上修士主动踏入。】
林玄策咬了咬牙。
他早该想到，灭世者的布局不会这么简单。
旧神残骸不过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在归位之门——而他们，必须去那里。
撤退的队伍在虚空中穿梭，周围的空间碎片越来越密集：这边是妖界的古战场，断戟上还凝着干涸的血；那边是修仙界的悬空城，琉璃瓦在虚空中折射出七彩光。
林玄策护在队伍最前，青璃剑随时准备出鞘，余光却始终落在身侧的苏青璃身上。
突然，苏青璃的脚步顿住了。
林玄策刚要询问，却见她掌心的青璃剑泛起幽紫光芒。
剑身上的水纹突然流动起来，倒映出她的瞳孔——原本清冷的琥珀色，此刻正被一抹紫光侵蚀，像深潭里突然翻涌的暗流。
“青璃？”他轻唤，指尖触上她冰凉的手背。
苏青璃眨了眨眼，紫光瞬间消退。
她低头看向剑刃，皱眉道：“方才……我好像听见了什么。”
“什么？”
“像是……剑鸣。”她抚过剑脊，“但比千年间所有剑鸣都清晰。”
林玄策没再追问。
他注意到，青璃剑的剑穗不知何时松开了，一缕紫色丝线从剑鞘深处垂落，在虚空中轻轻飘动，像在指引某个方向。
队伍继续前进。
远处的虚空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是虚空风暴的声音。
林玄策抬头望去，云层后隐约能看见一道漆黑的门，门上浮雕着扭曲的神纹，正随着风暴的节奏缓缓转动。
归位之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