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天文台，晨光透过挡风玻璃落进来。黄嫣收起航行笔记，车内播放的音乐是十年前他们常听的那首老歌。她转头看叶哲，他专注地看着前路，嘴角带着一点弧度。 导航提示音响起，黄嫣注意到目的地设置成了福和中学。叶哲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解释。车子穿过逐渐苏醒的街道，老城区的骑楼和新建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交替出现。 福和中学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校门口的蒲公英灯雕塑越来越近。叶哲突然减速，车子在雕塑旁停下。他解开安全带下车，黄嫣跟着走出来。 雕塑基座上的油漆看起来还很新。叶哲蹲下身，手指划过某个位置。那里原本刻着的Z&h缩写已经被新漆覆盖，几乎看不见痕迹。 他从车里拿来工具箱，取出两枚泛旧的铁牌。铁牌边缘有些磨损，但表面的字母缩写依然清晰：Y.Z.和h.Y。叶哲用自己的钥匙在雕塑底部重新刻划。金属刮擦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黄嫣蹲下身，按住他微微发抖的手。她拿过那两枚旧铁牌，对准刚刻出的凹痕按进去。铁牌嵌入的瞬间发出清楚的碰撞声，惊起了旁边啄食的麻雀。 远处有位遛狗的老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叶哲认出来那是以前教语文的林老师，现在已经退休了。 铁牌完美地嵌进了凹痕，好像本来就应该在那里。叶哲轻轻触碰铁牌表面，指尖掠过那些刻痕。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黄嫣问。 叶哲从工具箱里又拿出两枚新铁牌，和墙上的旧铁牌并排放在一起。新铁牌上刻着同样的缩写，还多了今天的日期。 “校庆那天路过，发现原来的记号被涂掉了。”他说，“就想着哪天再来刻一次。” 黄嫣拿起一枚新铁牌，金属在晨光下闪着微光。她注意到铁牌的尺寸和墙上的凹痕完全一致。 远处传来学校的铃声。叶哲站起身，朝校门里望了望。几个住校的学生抱着书走在路上，校工正在打扫落叶。 “要进去看看吗？”黄嫣问。 叶哲摇摇头。“下次吧。”他说着，把新铁牌收进口袋。 黄嫣把自己的那枚新铁牌也放进口袋，和天文台的那枚碰在一起，发出轻轻的响声。她低头看着墙上的铁牌，十年前的那些日子好像一下子变得很近。 叶哲打开车门，黄嫣坐进副驾驶。车子启动时，广播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叶哲调低音量，转头看向黄嫣。 “那天你去珠海校区找我，”他说，“其实我看到你了。” 黄嫣转过头看他。叶哲的手握着方向盘，目光依然看着前方的路。 “你在图书馆楼梯上转身的时候，我刚好从门口进来。”他停顿了一下，“等我追出去，你已经不见了。” 黄嫣轻轻吸了口气。“我以为你和罗薇在一起了。” “她只是找我帮忙搬画具。”叶哲说，“那时候她已经拿到巴黎美院的offer了。”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叶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图书馆的观测台，栏杆上装着两枚铁牌，正是他们刚才在雕塑上装的那种。 “去年校庆回去装的。”他说，“想着也许哪天能带你去看。” 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前行，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黄嫣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物，想起复读那年他们经常一起走的这条路。 叶哲把车停在早餐店门口。两人走进店里，老板娘认出了他们，笑着打招呼。 “还是老样子？”她问。 叶哲点头，和黄嫣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娘端来两碗粥和一碟炸馒头片，又多送了一碟小菜。 “好久没见你们一起来了。”她说，“最近忙什么呢？” 叶哲简单说了说近况。黄嫣低头喝粥，听他和老板娘闲聊。店里的摆设和十年前差不多，连墙上的挂钟都还是那个样子。 吃完早餐，叶哲去结账。老板娘悄悄对黄嫣眨眨眼，递给她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几个热乎乎的包子。 “给他带上。”她小声说，“他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 黄嫣接过纸袋，道了谢。叶哲回头看到她手里的袋子，笑了笑。 “老板娘还记得啊。”他说。 走出早餐店，阳光已经洒满了整条街道。叶哲看了眼时间，问黄嫣要不要再去别处走走。 “你今天没事吗？”黄嫣问。 叶哲拿出手机看了看日程。“下午有个线上会议，”他说，“上午没事。” 他们沿着街道慢慢走，路过以前常去的书店。书店还在，但换了个新招牌。叶哲推开门，风铃发出熟悉的声音。 书店布局变了不少，但靠窗的那排座位还在。叶哲走到书架前，熟练地找到某个区域，抽出一本书。 黄嫣走过去看，是那本他们以前经常一起看的星空图鉴。书页已经发黄，但保存得很好。 书店老板走过来，认出了他们。“好久不见，”他说，“这本书最近再版了，要看看新版的吗？” 叶哲摇摇头，拿着旧版去结账。老板笑着给他打折，说老顾客应该优惠。 走出书店，叶哲把书递给黄嫣。“送你，”他说，“新版的我家里有了。” 黄嫣接过书，翻到某一页。那是标注着双子座流星雨的一页，书页边缘有轻微的折痕。 “下周三的流星雨，”叶哲说，“还记得怎么观测吗？” 黄嫣点点头。他们走到街角的长椅坐下，一起翻看那本书。页面上留着十年前的字迹，是当时写下的观测笔记。 叶哲指着某一处的笔迹。“这是你写的，”他说，“那时候你说以后要当 astronomer 。” 黄嫣轻轻摸过那些字迹。“后来学了文学，”她说，“但还是喜欢看星星。”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叶哲合上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该回去了，”他说，“你下午不是还有工作？” 黄嫣看了眼时间，点点头。他们沿着来路往回走，经过福和中学校门时，雕塑上的铁牌在阳光下闪着光。 走到车旁，叶哲拉开副驾驶的门。黄嫣坐进去时，注意到行车记录仪闪着红灯。 “一直在录音？”她问。 叶哲发动车子，稍微调整了一下记录仪。“习惯了，”他说，“做项目养成的毛病。” 车子驶离路边，汇入车流。黄嫣打开那本旧书，翻到写着观测笔记的那一页。字迹虽然褪色，但仍然清晰可辨。 等红灯时，叶哲转头看她。“下周三，”他说，“我去接你？” 黄嫣合上书，点点头。“好，”她说，“这次不会错过。” 车子开到黄嫣住处楼下。她解开安全带，拿起那本书和装包子的纸袋。 “等一下，”叶哲说。他从后排拿出一个文件夹，抽出一张纸递给黄嫣。 是天文台观测许可证的复印件，日期是下周三，参与者名单上写着他们两个的名字。 “批下来了，”他说，“最好的观测位。” 黄嫣看着许可证，嘴角弯起来。她把许可证仔细折好，放进书里。 “那周三见。”她说，开门下车。 叶哲降下车窗。“别忘了带星图，”他说，“和铁牌。” 黄嫣点头，挥挥手转身走进楼道。叶哲的车没有立即开走，直到她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引擎声才渐渐远去。 上楼开门后，黄嫣把书和包子放在桌上。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两枚铁牌，并排放在书上。金属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手机响起提示音，是叶哲发来的消息，写着流星雨的最佳观测时间。黄回复收到，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的铁牌和书上。黄嫣工作时偶尔抬头，目光掠过那些闪光的金属和发黄的书页。 快到傍晚时，她又收到叶哲的消息，是一张天文台内部的照片，显示着正在调试的设备。黄嫣保存了照片，设置成手机壁纸。 她继续工作，直到窗外天色渐暗。起身开灯时，她注意到书页上那些十年前的笔迹，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清晰。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叶哲打来的。他说话背景音里有键盘敲击声，显然也在工作。 “收到照片了吗？”他问。 “收到了，”黄嫣说，“设置成壁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轻微的笑声。“那周三见，”叶哲说，“记得穿暖和点，观测台晚上冷。” 黄嫣应了一声，听到那边有人叫叶哲的名字。 “得去开会了，”他说，“到时候见。” 通话结束后的忙音在房间里回荡。黄嫣放下手机，拿起一枚铁牌。金属已经被她的体温焐热，表面的刻痕清晰可辨。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十年前的那些旧物，最上面是那张星图。她把新铁牌和旧铁牌放在一起，合上盒盖。 窗外，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黄嫣继续工作，偶尔抬头看向桌上的盒子。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距离周三还有四天。 她保存好文件，关掉电脑。拿起手机时，屏幕上天文台的照片在夜色中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