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哲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拉动。他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黄嫣正看着他，手指还勾着他的衣角。她看起来比昨晚精神了一些。 “醒了？”叶哲坐直身子，“睡得好吗？” 黄嫣点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照得她眼睛很亮。她嘴角微微扬起，是个很浅的笑。 叶哲伸手替她整理睡乱的头发。“今天感觉怎么样？” 黄嫣点点头，眼睛一直看着他。她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叶哲立刻把便签本和笔递过去。 “想去看蒲公英。”她写道，笔迹比昨天稳了一些。 “现在就去。”叶哲起身拉开窗帘，“不过要先问问医生能不能下床。” 护士来查房时，叶哲问了出院的事。医生检查后说黄嫣恢复得不错，可以提前出院，但要注意休息。 “我们今天就走。”叶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直接回福中，你想看的蒲公英还在那里。” 黄嫣眼睛亮了起来，急忙要下床。叶哲扶住她，帮她穿上外套。 “慢点走。”叶哲提醒她，“刚恢复，不能太急。” 黄嫣点头，但脚步还是很快。她拉着叶哲的手往走廊尽头去，那里有扇窗正对着那株蒲公英。 蒲公英还在老地方，绒球小了一圈，但还有不少白色绒毛挂在上面。 “风停了一夜。”叶哲说，“特意留给你的。” 黄嫣靠近窗户，手指贴在玻璃上。她转头看叶哲，用目光询问能不能出去。 叶哲打开走廊的侧门，扶着她慢慢走出去。清晨的风还带着凉意，他站在上风口帮她挡风。 黄嫣蹲下来，对着蒲公英轻轻吹气。几缕绒毛飘起来，在空中打转。她抬头看叶哲，眼睛弯成月牙。 “像毕业那年该有的样子。”叶哲说。 黄嫣站起身，因为蹲久了有点晃。叶哲扶住她，发现她在笑。这是住院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回病房收拾东西时，护士送来出院手续单。叶哲填表的时候，黄嫣一直看着窗外。 “舍不得那株蒲公英？”叶哲问。 黄嫣摇头，在本子上写：“想到福中那株了。” “陈叔说今年长得特别好。”叶哲收起钢笔，“我们现在回去，正好能看到。” 办完手续，叶哲拎着行李袋，另一只手扶着黄嫣。她走得很慢，但坚持自己下楼梯。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叶哲帮黄嫣系好安全带，对司机说去福和中学。 路上黄嫣一直看着窗外。城市变化很大，很多老建筑不见了，但通往学校的路还是老样子。 “后门那家糖水店还在。”叶哲指着窗外，“你想吃的双皮奶应该还能买到。” 黄嫣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她拉过叶哲的手，在他手心画了个太阳。 叶哲笑着在她手心画了朵蒲公英。“约好的。” 车停在学校门口时，黄嫣深吸了一口气。校门还是老样子，只是旁边的树长高了不少。 陈叔正在门口浇花，看见他们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叶哲？黄嫣？你们怎么回来了？” “出院了，回来看看。”叶哲扶着黄嫣下车，“她惦记着那株蒲公英。” 陈叔放下水壶走过来。“恢复得怎么样？能走路吗？” 黄嫣点头，对陈叔笑了笑。 “蒲公英还在老地方。”陈叔指着教学楼后面，“今年开得特别好，我天天看着呢。” 黄嫣拉过叶哲的手就要往那边走。陈叔在后面喊：“慢点走，刚出院别着急！” 教学楼还是红砖墙，走廊里挂着新的宣传画，但整体没什么变化。黄嫣走得很急，叶哲不得不提醒她慢点。 转到楼后，那株蒲公英果然还在墙角。比医院那株大很多，白色绒球饱满得像要炸开。 黄嫣停下脚步，静静看着。阳光照在蒲公英上，绒毛看起来毛茸茸的。 “和毕业那年一样。”叶哲轻声说。 黄嫣点头，慢慢走过去。她在蒲公英前蹲下，手指轻轻碰了碰绒球。 叶哲蹲在她旁边。“要吹吗？” 黄嫣却摇头。她拿出便签本写字：“先看看。” 两人并排蹲在墙角，看着蒲公英在微风里轻轻晃动。有几个学生从旁边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记得复读那年，我们常来这里。”叶哲说，“你总在这里背英语单词。” 黄嫣写字：“你在这里种蒲公英。” “其实那株是野生的。”叶哲笑了，“我只是经常来浇水。” 黄嫣惊讶地看他。叶哲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当时觉得说出来很傻。” 黄嫣继续写：“为什么种蒲公英？” 叶哲沉默了一会儿。“因为罗薇喜欢。但后来是因为你喜欢。” 黄嫣看着这句话，耳朵慢慢红了。她低头写字的手有点抖。 “毕业那天我来这里找过你。”叶哲说，“但你已经走了。” 黄嫣写：“我等了很久。” “对不起。”叶哲说，“那天我应该来的。” 黄嫣摇摇头，继续写：“现在来了就好。” 她站起身，对着蒲公英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吹出去。白色绒毛纷纷扬扬飘起来，有些落在她头发上。 叶哲伸手帮她拂去头发上的绒毛。“许愿了吗？” 黄嫣点头，眼睛看着飘远的蒲公英。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眯起眼睛笑了。 “去教室看看？”叶哲问，“陈叔说我们那间教室还是老样子。” 黄嫣点头，跟着他往教学楼走。楼梯还是水泥的，扶手的漆掉了一些。 三楼第二间教室，门牌上还是“高三（二）班”。推开门，课桌椅换了新的，但布局没变。 黄嫣走到靠窗的座位坐下——那是她复读时的位置。叶哲坐在她后面，就像以前一样。 “感觉像回到十年前。”叶哲说。 黄嫣摸着课桌桌面，突然弯下腰去看桌底。叶哲知道她在找什么——毕业前那天，她在桌底刻了字。 “还在吗？”叶哲问。 黄嫣点头，手指摸着那个角落。叶哲蹲下去看，桌底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和一朵蒲公英，中间写着日期。 “那天我本来想告诉你一件事。”叶哲说。 黄嫣转头看他，用目光询问。 “想问你愿不愿意等我。”叶哲声音很低，“等我攒够钱，等我变得更好一点。” 黄嫣的眼睛湿润了。她拿出本子写字：“现在呢？” “现在不想等了。”叶哲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事再等就晚了。” 窗外传来下课铃声。学生们从教室里涌出来，走廊上顿时充满喧闹声。 黄嫣望着窗外，突然拉过叶哲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好”字。 叶哲愣了片刻，随即握紧她的手。“说定了？” 黄嫣点头，耳朵又红了。她低头写字：“这次不会错过了。” 放学铃响起，学生们陆续离开教室。叶哲扶起黄嫣，两人最后看了一眼教室才离开。 下楼时遇见陈叔，他正提着水壶往楼后走。“去看过蒲公英了？” “刚看过。”叶哲说，“谢谢您一直照顾它。” 陈叔摆摆手。“应该的。你们这次回来待多久？” 叶哲看向黄嫣。“看她的意思。” 黄嫣写字：“想多留几天。” “那好啊！”陈叔笑起来，“正好明天校庆，老校友都回来。林老师也来。” 叶哲和黄嫣对视一眼。林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毕业后再没见过。 “校庆几点开始？”叶哲问。 “上午九点。”陈叔说，“在大礼堂。你们一定要来啊！” 告别陈叔，两人慢慢往校门口走。夕阳西下，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累吗？”叶哲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黄嫣摇头，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走到校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 叶哲知道她在看什么。楼顶天台是他们当年常去的地方，也是毕业那天他躲起来的地方。 “要去天台看看吗？”他问。 黄嫣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她在本子上写：“下次吧。” 校门口那家糖水店还开着。叶哲扶黄嫣坐下，点了两份双皮奶和一份芒果冰。 老板娘认出了他们。“好久不见啊！毕业有十年了吧？” 叶哲点头。“您还记得我们？” “记得啊！”老板娘笑着看黄嫣，“这姑娘以前总来，每次都点芒果冰，先把芒果挑出来吃。” 黄嫣不好意思地低头。叶哲把芒果冰推到她面前，她果然还是先挑芒果吃。 “和以前一样。”老板娘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吃完糖水，叶哲叫了车。黄嫣看起来确实累了，上车就靠在他肩上。 回到住处，叶哲扶黄嫣躺下休息。她拉着他的手不放，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睡吧。”叶哲轻声说，“明年校庆，我陪你去。” 黄嫣点头，手指慢慢松开。等她睡着，叶哲才轻轻关上门。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司打来的。叶哲回拨过去，简单交代了几句。 “叶总，明天上午的会议……”助理提醒。 “推迟。”叶哲说，“有重要的事。” 挂断电话，他看见黄嫣的便签本放在床头。最新一页上写着：“校庆你想见林老师吗？” 叶哲拿起笔在下面写：“想。有很多话想说。” 窗外夜幕降临，远处福和中学的轮廓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叶哲想起毕业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看着学校，心里充满说不出的遗憾。 手机亮了一下，是陈叔发来的消息：“明年校庆，林老师特意问起你们。” 叶哲回复：“我们一定到。” 放下手机，他听见黄嫣在房间里轻轻翻身。叶哲推开房门看了一眼，她睡得很熟，手里还攥着那个便签本。 他轻轻拿走本子，发现最新一页底下黄嫣又写了一行字：“这次一起见林老师。” 叶哲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黄嫣。十年过去了，他们终于又回到了起点，但这次一切都不同了。 窗外吹来一阵夜风，带着初夏的温度。叶哲关好窗，把便签本放回床头。 最后一页上，他新写了一行字：“明天开始，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