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穿透傅氏庄园厚重的落地窗帘,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
傅司寒几乎彻夜未眠,身侧的沈清棠睡得极不安稳,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
天色微亮,他起身想为她倒杯温水,视线却被地毯上一抹不寻常的暗红攫住。
不是一滩,而是几滴,像是从什么地方滴落,溅射开细小的星点。
他心头一紧,疾步走到床边。
然而,雪白的真丝床单上干净如初,没有任何污迹。
他深邃的黑眸扫过沈清棠苍白的睡颜,最终,目光定格在她微微敞开的睡袍领口。
没有丝毫犹豫,傅司寒修长的手指猛然挑开她肩头的丝带。
呼吸,瞬间凝滞。
只见她精致的锁骨之下,一片雪白的肌肤上,竟浮现出无数细密如发丝的金色纹路。
那些金纹彼此交错,勾勒成一条繁复而诡异的锁链,从她的心脏位置蔓延开来,仿佛要将她牢牢锁住。
它不是伤口,却比任何伤口都更令人心惊。
就在这时,沈清棠的眼睫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她的眼神涣散,却精准地抓住傅司寒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温热的掌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梦战。
写完,她便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
傅司寒瞳孔剧烈收缩,他立刻按下床头的紧急通讯器,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冽:“连接清棠的脑波监测数据,把昨夜十二点到现在的全部波动图谱发给我,立刻!”
三秒后,数据传输至他腕间的终端。
屏幕上,代表脑波的曲线图疯狂跳动,在标识着“深度睡眠”的平缓区间内,赫然出现了一段持续数小时、堪比战时最高指挥官精神负荷的高频波动。
那不是一个人的脑电波,那感觉,如同一个主帅,在同时操控着千军万马,进行一场无声而惨烈的厮杀。
他的记忆,骤然倒回十二个小时前。
瑞士,苏黎世,“白鸽之夜”全球顶级慈善晚宴。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里汇聚了全球最有权势的一群人。
沈清棠一袭冰蓝色露背缎面长裙,却全程被傅司寒用一条柔软的克什米尔绒毯裹着,打横抱入了会场。
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像一尊易碎的琉璃,每一次低低的咳嗽,都会引来无数探究的目光。
她抬手用丝帕掩住唇,放下时,无人看见那雪白帕角上渗出的一点刺目血丝。
“傅太太的身体还是这么孱弱,看来‘神医’这个称号,也只能医人,不能自医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伪神教的残党代表,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恶意:“还是多保重身体,别让傅氏下一年的新闻头条,是从神医变成了讣告。”
傅司寒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正要开口,却被沈清棠轻轻按住了手。
她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眸子此刻清亮得惊人,她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清水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讣告上头条太晦气了。我倒希望我的名字能上财经头条——毕竟,你们伪神教那份假账连篇的财报,马上就要比我的寿命还短了。”
男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
宴会进行到高潮,正当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宣布下一件拍品时,会场中央那块巨大的LEd屏幕突然一闪,画面切换成了一间光线昏暗的密室。
视频里,伪神教仅存的三位高层正在激烈地争吵。
“那个克隆体是我主导的项目,她醒来后,只能认我为主!”其中一人面目狰狞地嘶吼。
“放屁!核心基因序列是我提供的,她就是我的!”
就在他们争得面红耳赤之际,画面一转,对准了密室中央的培养仓。
仓内,那个与沈清棠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克隆体,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空洞,却准确地叫出了其中一个争吵者的名字。
全场死寂,随即舆论瞬间炸裂!
克隆人,这个被全球伦理委员会严令禁止的词汇,竟被伪神教这群疯子变成了现实!
混乱中,沈清棠又低低咳了两声,她侧过头,对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瑞士银行全球总行长低声耳语:“阁下,现在,可以执行‘霜降计划’了。”
行长对她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按下了通讯器。
三分钟后,全球八家顶级银行同时发出联合声明,以涉嫌资助非法反人类实验为由,同步冻结了伪神教及其所有关联影子公司在全球的资产账户,总额超过四十七亿美金。
看着伪神教代表那张由铁青变为惨白、最后血色尽失的脸,沈清棠靠在傅司寒的肩头,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他们拼命想争谁是真主人,我就让他们……从根上,全变成假的。”
离场时,宾客四散,沈清棠脚下“不慎”一软,跌向旁边一位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千金。
傅司寒及时扶住了她,但她手中那方染血的丝帕,却悄无声息地滑落,正好掉进了那位千金敞开的手包里。
“抱歉。”沈清棠轻声道歉,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位千金是敌对财团的人,素来看她不顺眼,此刻只嫌晦气地皱了皱眉,并未在意。
她不知道,那丝帕角落的血渍,早已被沈清棠混入了用空间灵泉稀释过的“引梦粉”。
当夜,这位千金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被那个克隆体死死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她尖叫着醒来,精神彻底崩溃,哭喊着“她回来了!她来索命了!”,竟直接打开社交平台直播,将自己家族暗中资助伪神教进行人体实验的内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全盘托出。
返程的私人机舱内,平稳得像在地面。
傅司寒轻柔地为熟睡的沈清棠盖上毯子,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她的掌心,却被那异常的滚烫惊得一顿。
她的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经历一场噩梦,嘴里无意识地溢出破碎的呓语。
“别……别让他们碰那具身体……那不是容器……”
她的声音微弱而急切,带着一种傅司寒从未听过的恐慌。
“那是我……丢掉的恨。”
傅司寒为她盖毯子的动作,彻底僵住。
这个字,沈清棠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
在他的认知里,她清冷、强大、淡漠,仿佛天生就没有这种激烈的情绪。
而就在同一时刻,远在南极冰川之下的秘密地宫里,那个被伪神教视为终极武器的克隆体,猛地挣断了束缚床的金属拷锁。
她一把扼住前来检测数据的监控机器人,坚硬的合金颈部在她的五指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她的声带似乎还未发育完全,发出的声音嘶哑而怪异,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姐姐,你说过……要我替你活下去。”
机舱内,傅司寒看着沈清棠眉心处那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似乎比在庄园时更加清晰了一分。
他猛地抱紧怀中渐渐冰冷的身体,第一次感到一种名为失控的恐惧。
那股“恨意”,似乎正顺着无形的锁链,从遥远的南极冰川之下,一点点爬回它真正的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