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水面光影乱晃,映出的景象比昆仑山顶的风还冷。
模糊人影慢慢清楚了,是裴昭。他穿着玄色金边的朝服,摘了银白面具,露出一张俊得像妖的脸。可脸上没半点平时的温和,只有种快疯了似的虔诚。
他正对着一尊冰雕长跪,手里点着三炷幽幽的紫香。香烟绕着冰雕,像是要把里面的魂都染上他的味。而冰雕的脸,分明是沈清棠前世的样子!
旁边的傅司寒气息突然变冷,声音压着怒火:“他在祭你。”
“不是。”沈清棠指甲掐进掌心,嘴角却勾起冷笑,“这不是祭奠,是囚禁。”她声音很轻,却透着让人发慌的寒意,“他把我冻在昆骨之巅,用万年玄冰做牢笼,天天烧香念那可笑的咒。以为这样,我的魂魄就永远不能转世,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画面里,裴昭俯下身,痴迷地亲着冰雕的嘴唇,那眼神,是最偏执的爱,也是最吓人的枷锁。
沈清棠猛地转开视线,不想看这恶心的一幕。她太清楚了,裴昭的爱从来不是救她,是要把她拖进地狱。
她转身,直接走向空间深处。那里,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婚戒静静躺着。这是她前世死前,用尽最后力气从手上褪下来的。因为沾了她命数眼的本源精血,戒指早和她的命格绑在了一起,火烧冰冻都弄不毁。
这时,她指尖再碰到戒指,一股烫人的刺痛突然传来!
“小姐!”身后的阿影低呼一声。
就见那原本生锈的戒指内圈,慢慢显出一行细得像头发丝的血色符文——“棠归于昭,命契不灭”。这八个字像八条凶巴巴的锁链,还冒着不祥的黑气。
阿影声音都在抖:“是‘单向绑定咒’!裴昭用他半生修为和帝王气运下的死咒!只要您进了他布的密室,戒指就会被激活,您的命数眼会被强行剥离,自动到他那去!”
没了命数眼,就像猛兽被拔了牙,只能任人欺负。这才是裴昭真正的目的!他要的不是能和他并肩的沈清棠,是个能被他完全掌控的金丝雀!
傅司寒脸色也变得凝重,这局几乎是死局。
可沈清棠脸上没一点怕的样子,反而笑了,笑得明艳,却带着要同归于尽的决绝。“他以为我最怕失去这双眼睛?”她轻声自语,眼里转着无数算计,“他错了。我要先让他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夫。”
话音刚落,她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小撮淡紫色粉末。
“定情藤花粉?”阿影认了出来,这是古医门里记的,能催发人心里最深感情的东西。可小姐这时候拿出来……
下一秒,沈清棠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她竟把这珍贵的花粉全倒进灵泉水里,再引着带花粉的泉水,用手指在那枚被诅咒的婚戒上一笔一划地画起来。
她画的不是破解符文,是种更怪、更霸道的逆向图腾!
“古医门禁术——情断还恩!”阿影瞳孔猛地一缩。这根本不是破咒的法子!这术狠得很,不跟咒术对着干,反而顺着咒术的路子,把那“绑定”“归属”的力量放大,再用情当引子,反过来伤到下咒的人!
咒术的根基是“棠归于昭”。这术成了,裴昭心里那种“沈清棠属于自己”的笃定,会被彻底动摇,甚至反过来!他会开始怀疑,自己冻着的、祭拜的、天天想着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棠”!这份怀疑,比任何刀都锋利,直刺他的道心!
“他想剥我的眼睛,我就先毁了他的信念。”沈清棠指尖最后一笔落下,戒指发出一声轻响,表面的逆向符纹闪了一下就没了,像从没出现过。
做完这些,她闭上眼,右眼眼底的金光开始疯狂转动。
【推演开始】
【节点一:强行闯入。失败率98%,戒指当场激活,命数眼被剥离。】
【节点二:引傅司寒为援。失败率81%,裴昭察觉异动,启动玉石俱焚阵法。】
七种进密室的方式,七种不同的结局,在她脑子里飞快闪过。最后,她的意识停在了那条标着“极度危险”的路上——带着那缕不知名的残魂,一起入局!
这是最疯狂的一条路,却也是唯一能把裴昭彻底拖进深渊的路!
就在她做决定的瞬间,左眼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一缕极细的银丝闪了一下。透过这只眼,她看到了凡人看不到的东西——裴昭那根粗得像龙的命数红线!这本该是帝王相,结实得很,可现在,红线上明显有三处快断的裂痕!而且这三处裂痕出现的时间,每次都正好和他戴银白面具的时间对上!
沈清棠心脏猛地一跳,一个惊人的念头像惊雷似的在脑子里炸开。她一直以为,面具是裴昭的伪装,是保护色。直到现在才明白,那面具……才是镇压他命数断点的封印!
她眼神骤然一利,嘴角漏出一声冰冷的低语:“原来……摘下面具,才是他真正的死劫。”
深夜,周围静悄悄的。沈清棠把处理过的婚戒轻轻放回紫檀玉盒里。就在合上盒盖的瞬间,她指尖不知怎么被盒子边划了个小口子,一滴血珠正好滴下来,渗进戒指和玉盒的缝里,没声没息的。
她没在意,只当是个意外。
这一夜,她没睡安稳,像陷在一个又长又乱的梦里。
第二天早上,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书房时,傅司寒端着药碗进来,却见沈清棠站在紫檀木桌前,神色不对。桌上的玉盒开着,里面空空的。
“戒指不见了。”傅司寒皱起眉,立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昨晚有人进过书房?”
“没有。”沈清棠慢慢摇头,目光没看别的地方,只盯着自己白皙的掌心。昨晚被划破的伤口已经好了,只留下一道很淡的红痕。她能感觉到,那股曾经和戒指相连的、属于裴昭的冷气,彻底没了。换成了一种微弱却很亲近的暖意,从掌心慢慢流到四肢百骸。
“没人进来……”她的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是它自己‘活’了。”
她抬起眼,看向傅司寒,一字一句地说:“它认主了,但认的……不是他。”
就在这时,一阵风刮过,明明门窗都关着,床头挂的那串安神铜铃,却毫无征兆地“叮铃”响了一声,很清脆。
那声音,像直接敲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半梦半醒间,一声稚嫩却很清楚的呼唤,带着说不尽的眷恋和坚定,飘进了她的脑海里。
“娘,爹要回来了……这一次,换我护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