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沈清棠的指甲几乎要嵌进《逆天改命录》里。
旧纸上母亲的字迹还带着墨香，她却觉得喉咙发腥——金门里的封魂鼎能解命契反噬，可金门悬在东方夜空，太像前世古医门灭门那天的血色天罚了。
她猛地扯下脖子上的玉簪，簪尖在书桌上划了道深痕。
玉簪和傅司寒脖子侧面的暗红命纹是一样的，这会儿正跟着她的心跳发烫。“命契同生共死”，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她明明看见他寿数线上那截断了的金线，像把钝刀在剜她的心。
古籍堆里传来纸页摩擦的窸窣声。
沈清棠跪在满地卷轴中，头发上的珠钗掉了大半，素白旗袍的膝盖沾着墨渍。
翻到第三十七卷时，她指尖突然停住——《命引·替劫录》残页上，朱砂笔圈着一行字：“金门开，得要命契共鸣者的魂当引子；要想不死，就换命门，转到封闭的命门去，施术的人会失去命数眼。”
“共鸣者……”她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残页边还沾着前世的血，是她被追杀时藏进空间的。
傅司寒的脸在眼前晃，他总在她制药时靠在门框上看，喉结动得像等糖吃的孩子；他总说“阿棠的药香比任何勋章都珍贵”，却不知道那是古医门特有的命引香，能唤醒命契体质者的本能。
“啪。”
残页在烛火里蜷成了黑蝴蝶。
沈清棠把最后一点灰烬碾进掌心，指腹被烫得发红。
她早该想到，金门里的封魂鼎要的是傅司寒的命，而她沈清棠，宁愿剜自己的骨头，也不愿他少活一天。
“小姐。”
门轴转动的轻响吓得她抬头。
林姨端着药碗站在门口，银发被夜风吹得翘起来一撮，眼眶红着：“药凉了三次，我又温了。”她走得很慢，青瓷碗底磕在门框上，“少爷从小不能受大的情绪波动……”
沈清棠接药碗的手顿住了。
药香混着林姨身上旧棉袍的味道，像根针突然扎进记忆——傅司寒总说她身上有“家的味道”，原来不是巧合。
“五岁那年，傅家跟沈家设局。”林姨的声音轻得像叹气，手指无意识摸着围裙口袋，里面装着傅司寒小时候咬过的银锁，“他们把小少爷关在暗室，每天抽他的精血养假命门。
他不哭不闹，就盯着墙角那株野薄荷看——后来才知道，那是沈家的命引草，能缓解命契的灼痛。”
沈清棠的药碗“当啷”掉在地上。
药汁溅在她脚边，像一摊暗红的血。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傅司寒在任务现场受了重伤，可她一靠近，他就抓住她的手腕，哑着嗓子说“药香……”；想起她每次煎药，他都会坐在离药炉三步远的地方，说“这样能闻清楚”；想起他总在她睡熟后，轻轻碰她头发上的玉簪，像碰什么易碎的宝贝。
“他不是爱上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是身体记得命引香，记得当年那株野薄荷。”
林姨抹了把泪：“可这些年，他为你挡的子弹，替你熬的夜，哪样是本能？”她弯腰捡药碗碎片，“小姐，少爷的命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假的了。”
沈清棠突然站起来。
她抓起桌上的罗盘，指针疯狂转着，最后指向南极方向——那里有座被极光封印的冰门，是古医门记载里最安全的“弃门”。
“我要去南极。”她扯过衣架上的黑斗篷，“换命门，把反噬导进冰门里。”
林姨攥住她的手腕：“那得要至亲的血当引子！”
“我知道。”沈清棠扯开斗篷系带，露出脖子上和傅司寒一样的命纹，“所以我要骗他。”
极地的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
沈清棠跪在冰原上，掌心的血在雪地里晕开，画出黑色的阵法。
她的睫毛结了冰，每眨一下都疼得睁不开眼，可指尖还在抖着画最后一道符——这是沈家的换命术，得用“伪亲缘命数”做引子。
“沈清棠！”
熟悉的低喝穿透风雪。
她抬头，看见傅司寒裹着军大衣狂奔过来，军靴踩碎冰面的声音像擂鼓。
他的脸冻得青白，可一碰到她，就把她横抱起来：“谁让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放我下来。”沈清棠推他的胸口，“阵法需要至亲的血，而你……”她咬了咬舌尖，血腥味漫开，“从来不是我的亲人。”
傅司寒的动作顿住了。
他喉结动了动，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可下一秒，他低头吻住她发颤的唇，带着雪的凉和血的腥：“骗我？”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你说过，我是你丈夫。”
沈清棠的指甲掐进他后颈。
她趁他愣神时咬破指尖，在他唇上一抹——那是阵法的最后一笔。
冰原突然剧烈震动，极光从天边涌下来，形成一道泛着蓝光的门。
傅司寒脖子侧面的暗红命纹突然亮起来，反噬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涌进冰门。
“阿棠！”傅司寒抱紧她，“你的右眼……”
沈清棠摸向自己的右眼。
那里一片漆黑，像蒙了层黑纱——命数眼，暂时没用了。
她靠在他肩头笑：“这样也好，以后不用看别人的生死，只看你。”
回程的飞机上，沈清棠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婴儿软糯的声音：“阿娘，金门要醒了。”她猛地睁眼，左眼竟泛起淡金色的光——不是寿数线，是条金链，一端缠着她的手腕，另一端直扎傅司寒的心口。
“原来……”她抚上他的心口，那里的心跳有力得像战鼓，“你早就是我的命门。”
傅司寒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醒了？”他的拇指蹭过她的眼尾，“林姨说你用了换命术，以后看不见别人的死了。”
沈清棠摇头，金链在两人之间若隐若现：“我能看见更重要的。”
飞机穿过云层时，她从舷窗望向东方——那里的夜空，有座金色的门正慢慢展开纹路，像在等谁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