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光正烈,庭院里的几株野花被晒得蔫了瓣,连穿堂风都带着股燥热。
周珩安望着宋霁远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布料——自叶霜华出事至今,他竟还没见过杨狂,这人就像凭空藏了起来,处处透着古怪。
“周大人,你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宋霁的声音从厢房门口传来,带着几分清亮,将周珩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周珩安他回过神,抬步朝那边走了两步,高声应道:“暂未发现异常,公主可先查看屋内情形。”
话音落,他又侧身转向一旁垂手侍立的吴林,右手拢在嘴边,刻意压低了音量,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那两人在府中去过哪些地方、留下过什么物件,一丝一毫都不能漏,总得让公主过目才行。”
吴林听得心头一紧,指尖悄悄攥紧了衣摆,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下周珩安的神色,才恭声问道:“那……小人这就带大人和公主过去?”
周珩安没再多言,只淡淡颔首,率先朝着一间隐蔽的屋子迈开脚步,靴底踩过青砖,发出轻而脆的声响:“走吧。”
二人刚行至那处隐蔽屋子的木门前,门板后便传来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又带着几分慌乱的磕碰。
周珩安眼神骤然一凛,指尖下意识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目光冷沉沉扫向身侧的吴林。
吴林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缩,忙不迭伸手去推木门,门轴“吱呀”一声发出老旧的呻吟。
屋内空间不算宽敞,约莫只够四五人转身,却也不算逼仄——靠墙摆着半旧的木柜,桌案上堆着油布包好的杂物,墙角还支着个小炭炉,连盛水的陶罐都摆得整整齐齐,倒称得上五脏俱全。
只是青石板地面上,几道深色的泥脚印格外扎眼,从门口一直蜿蜒到柜脚,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这……之前杨大人特意吩咐,等接应的人从密道走后,就把屋里收拾干净,我这刚让人过来……”吴林搓着手,语气里满是慌乱,目光不住往那三个正弯腰收拾杂物的仆役身上瞟。
周珩安眉头拧得更紧,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让他们都下去!”
“是,是!”吴林忙不迭朝仆役们摆手,待几人躬身退出去关上门,他才凑近半步,脸上满是惶急,声音压得极低:“周大人,可要是……要是公主真查出来,那凶手跟我有牵扯,我这小命……可怎么办啊?”
周珩安斜睨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与笃定,抬手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我在,你慌什么?”
周珩安话音刚落,便转身朝屋外走了两步,清冽的嗓音穿透午后的闷热,朝着庭院方向高声喊:“公主,此处有发现!”
不过片刻,宋霁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她一身利落的浅碧色宫装,踏入屋内时目光如炬,迅速将这不大不小的空间扫了一圈——从桌案上的油布包到墙角的炭炉,最后稳稳落在青石板上那几串泥脚印上,眉梢微挑:“看来这里确实有人匆忙来过,但是脚印却干透了,恐怕两人已经走远。”
说罢,宋霁屈膝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悬在脚印上方,避开沾着的湿泥仔细查看,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蹙起,眼底多了几分凝重。
周珩安见状走上前,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审慎:“公主,方才我粗看了几眼,这些脚印的纹路与深浅,确实和案发现场凶手留下的有几分相似。只是单凭肉眼难断真伪,恐怕还需找专门验痕的人来仔细比对,才能彻底确定。”
宋霁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眼神愈发坚定,语气不容置疑:“无论如何,定要顺着这线索查下去,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话音刚落,她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吴林,脸上竟牵起一抹笑意,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透着几分冷意,看得人心里发毛:“吴林,见了这些脚印,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吴林被这眼神看得后背一凉,却又强撑着挺直了腰杆,脸上恢复了几分傲气,语气也硬了起来:“公主这话问得蹊跷!且不说这脚印是不是凶手的还未可知,就算真是,我也从未见过什么凶手,实在不知该解释什么!”
宋霁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却像淬了冰,落在吴林身上:“嘴倒是硬,不过没关系,等验痕的人来了,我倒要看看,这脚印究竟能不能替你说话。”
周珩安在旁听得心头一紧,他最怕宋霁与吴林单独相处——吴林素来沉不住气,万一多说错一句话,先前的布置便全白费了。
他忙上前一步,抢在宋霁开口前躬身说道:“公主,臣会些粗浅武功,留在这儿正好看着吴林,也防着府里其他人进来破坏痕迹,断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走。劳烦公主亲自出去一趟,找勘验痕迹的人来,也好尽快辨明脚印真伪。
宋霁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纹样,先是略一犹豫——她本想亲自盯着吴林,可转念一想,周珩安的话确实在理,勘验之事也需她去吩咐才放心。她颔首应道:“好,那这里便交给你了。”
“公主——”吴林突然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慢。
宋霁脚步一顿,转过身时眼神已冷了几分:“怎么,这是不叫我走了?”
吴林却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挑衅,语气慢悠悠的:“公主说笑了,您是金枝玉叶,臣怎敢拦您?只是还望公主速去速回才好——毕竟周大人留在我这院子里,万一待会儿出了什么意外,比如磕着碰着,或是……丢了东西,那臣可担不起这个责,也没法负责啊。”
宋霁眸色微沉,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只声音冷了几分:“自然,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又看了周珩安一眼,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