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掠过竹林，沙沙声衬得她嗓音格外清冷：“若他真存了那份心思——”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杯沿上细小的冰裂纹，“这些时日朝夕相对，早该……”
话未说完，她忽然收声，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茶水溅出几滴，在檀木案几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那未尽的话语，就这样消散在氤氲的茶雾里。
辰平王闻言，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宋霁微微泛白的指节上。茶室一时陷入沉寂，唯有铜漏滴答作响，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这微妙的静默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直到廊下传来阿桃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周珩安腰间玉佩相击的清脆声响。
“瑾乐公主，万福金安。”周珩安含笑行礼，袍角在门槛处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他正欲抬眼，余光却瞥见端坐在窗边的辰平王，顿时神色一凛。
“微臣参见辰平王殿下。”他立即又行一礼，低垂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讶异，“不知殿下在此，多有怠慢，还望恕罪。”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额前几缕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
辰平王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眼底浮现几分玩味：“无妨，本王不过是来讨杯茶喝。”他抬手指了指空荡荡的茶案，“周大人若不嫌弃……”
周珩安的目光在仅容两人的茶案上一扫而过，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殿下与公主叙话，微臣站着伺候便是。”
周珩安他说着，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恰好站在一株半开的芍药旁，修长的身影在纱窗上投下一道清隽的剪影。
辰平王闻言轻笑，指尖在青玉茶盏上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声响。“来了便是客，哪有让客人伺候的道理。”
他眼角微挑，目光在周珩安身上停留片刻，“本王已叨扰多时，这便告辞了，也好给周大人腾个位置。”
窗外一阵清风拂过，竹帘轻晃，斑驳的光影在辰平王锦袍上流转。他起身时带起一缕沉水香的气息，宋霁也随之站起，裙裾上的银线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恭送殿下。”宋霁盈盈下拜，眼波流转间不经意掠过周珩安的面容。
辰平王脚步微顿，回身时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这才施施然离去。他的脚步声渐远，檐角的风铃叮咚作响，惊起一只停驻在窗棂上的翠鸟。
茶室内一时静谧，只听得小炉上茶水将沸的细响。
周珩安缓缓直起身，日光透过纱窗在他俊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他望着宋霁，眸中似有万千星辉流转。
“公主，微臣冒昧前来，多有叨扰。”周珩安他的声音低沉如松间清风，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宋霁抬手示意，腕间的翡翠镯子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周大人不必拘礼。”她眼睫微垂，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阿桃，看茶。”
待阿桃添了新茶悄然退下，茶室内只余二人。
窗外竹影婆娑，将斑驳的光影投在青石地面上。周珩安深吸一口气，茶香混着庭院里新开的茶叶芬芳萦绕鼻尖。“公主……”他喉结微动，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住衣摆。
“昨夜……微臣走得匆忙，不知公主后来可还安好？”周珩安话音未落，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宋霁指尖轻轻抚过茶盏边缘，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夜里总睡不踏实……”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竹叶，在说到“不过”二字时忽然抬眸，强撑起一抹笑意，“今晨倒是精神尚可。”
窗外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珩安，试图从他温润如玉的眉宇间寻得些许蛛丝马迹。
“总会好起来的。”周珩安的声音轻柔似三月春风，却刻意避开了她探询的目光。他修长的手指在膝头微微收紧，锦袍上银线绣的云纹泛起细碎的光泽。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抬眸，眼底似有星辰闪烁：“公主可还记得……当初说想去海边的事？”话音未落，又急忙补充道：“微臣是想知道，公主此刻是否真心向往那片碧海，还是……”他喉结微动，“还是因着旁人的几句话才……”
宋霁怔了怔，茶汤中倒映出她微微晃动的眼眸。
“我确实向往……”她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画着圈，“只是现在……”话音渐弱，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穿堂而过的微风里。
现在谈这些确实是不合适的，也终究是她当初不太理智。
茶室内一时静默，唯有铜漏滴答作响。宋霁执起鎏金执壶，新煮的茶汤在空中划出一道琥珀色的弧线，落入周珩安面前的越窑青瓷盏中。茶雾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
“周大人日日来我这里……”她指尖轻轻点着盏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倒显得比我还要清闲几分。”
窗外竹影婆娑，将斑驳的光影投在周珩安的衣袍上。他闻言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轻抚茶盏，指节在阳光下泛着玉色的光泽。
“在微臣心里——”他抬眸，目光灼灼如檐角未消的晨露，“公主永远在最重要的那一列里。”
宋霁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银线滚边。“呵——”她低笑一声，眼波流转间瞥向窗外翩跹的蝶影，将那一瞬的心绪波动尽数掩在长睫投下的阴影里。
案上新换的沉水香袅袅升起，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层朦胧的纱幕。茶盏中的倒影微微晃动，映出她看似从容却微微绷紧的指尖。
初夏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棂斜斜地洒落，在青砖地上铺开一片斑驳的金色光晕。窗外几株垂丝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不时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窗纸上，像是天然的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