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家族宅邸的梁木早已腐朽,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布满尘埃的地面投下斑驳的阴影。
黑泥的腐臭与陈年的霉味交织,缠绕着亚当挺拔却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周身的暗红劲气早已黯淡,裸露的小臂上爬满蛛网状的黑纹。
那是高天原能量侵蚀的痕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脏腑撕裂般的疼痛。
血红色的发梢垂落在肩头,沾染着些许黑泥,血红色的眼眸中只剩对力量的偏执,再无半分多余情绪。
“羁绊……不过是弱者的枷锁。”
亚当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抬手握住悬于身前的阎魔刀,刀柄的冰凉触感驱散了一丝蚀骨的疼痛,也坚定了他最后的决心。
他要的是绝对的力量,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主宰权,为此,必须舍弃所有阻碍。
懦弱、渺小、羁绊、恐慌,那些属于“人”的累赘,都该被彻底剥离。
没有丝毫犹豫,亚当握紧阎魔刀,刀刃朝下,径直朝着自己的胸口捅去。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宅邸中格外清晰。
蓝光骤然从刀身爆发,并非之前的共鸣暖意,而是带着割裂一切的凛冽能量,顺着刀刃涌入亚当体内。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血红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痛苦,只有对力量的极致渴求。
那些被他深恶痛绝的特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形态从他体内剥离。
一缕缕灰白的光影从他的四肢百骸溢出,那是懦弱。
一团微弱的暗芒脱离心脏位置,那是渺小。
几道缠绕着温暖光晕的丝线从他眉心飘散,那是羁绊。
还有一团扭曲的黑雾,是恐慌。
伴随着这些特质的剥离,亚当脑海中“耻辱的记忆”飞速消散,被黑泥侵蚀的躯体也开始恐怖蜕变。
蓝光渐收,宅邸中央两道身影分立。伫立的是纯白犄角的怪物,巨大的螺旋状犄角刮擦着梁柱,银白能量所过之处黑泥退避。
跌落在地的是被剥离的“残渣”——A。
A生得一副惹眼皮囊:蓬松的酒红色长发带着自然微卷,垂落在肩头后背,几缕碎发贴在额前添了几分慵懒。
酒红色眼眸眼尾上挑,氤氲着水汽,迷茫中透着桀骜,与亚当的冰冷锐利截然不同。
眉形纤细、鼻梁高挺却线条柔和,唇色淡红,脸型精致流畅。
哪怕蜷缩在地、胸口淌血,那份天生的骚气与魅惑也未曾消减,反倒多了几分破碎感。
他能清晰感受到体内涌动的情感。
对死亡的恐惧、对孤独的无助、对过往的眷恋,还有那被亚当视为耻辱的“懦弱”——他不想死。
这些人性特质凝聚在他身上,也让他继承了亚当独有的高傲。
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绝,让他本能地抗拒与任何存在建立联结。
就在这时,翅膀扑棱的声音打破死寂。
一只羽毛呈暗紫色、喙爪泛着金属光泽的怪鸟落在A身旁,歪着脑袋打量他,语气戏谑?
“哎呀呀,这不是被丢掉的‘小美人’吗?
怎么落魄成这副模样了?”它是亚当被剥离的噩梦具象化,与A有着微弱的血脉联结。
A虚弱地睁开酒红色眼眸,抬眼瞪向怪鸟,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滚开。”
哪怕此刻脆弱如纸,那份源自亚当的高傲也未曾折损半分。
“脾气倒挺硬。”
怪鸟扑扇着翅膀飞到他头顶,“我跟你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没有宿主,我很快会消散。”
“而你手无缚鸡之力,走个路都会被蚂蚁过肩摔。”
“所以?”A的语气依旧冷淡,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签订契约啊!”怪鸟兴奋地扑扇翅膀,“我寄生在你身上,给你力量;你给我宿主,咱俩双赢。”
A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必。”
他继承了亚当的高傲,从骨子里不屑于依赖任何存在,更遑论与一只来路不明的怪鸟建立联结。
对他而言,任何形式的“交际”都是对自身主权的亵渎,哪怕是生死关头,也不愿轻易低头。
怪鸟撇了撇嘴,它早该料到这般结果——毕竟是亚当的“残渣”,那份孤傲简直如出一辙。
但它知道,光靠嘴说没用,必须做点实事,让A明白他们是一伙的,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它目光扫过A光溜溜的身体,又落在不远处石台上那本封面磨损的诗集。
那是A意识模糊间抓来的,此刻正盖在腰腹间勉强遮羞。
“行吧,不签就不签。”
怪鸟话锋一转,“但你总不能光着身子躺在这里吧?”
“跟我来,带你找身衣服穿——就当是我给‘同伙’的见面礼。”
A的酒红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高傲如他,实在无法忍受这般狼狈。
他咬了咬牙,凭借求生的本能挣扎着爬起来。
胸口的剧痛让他身形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像极了当年那个哪怕嘴角溢血也不肯弯腰的少年。
宅邸外的荒原上,月光勾勒出稀疏的树木轮廓。
不远处的土路上,传来一阵嚣张的笑骂声。
怪鸟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对A说:“有目标了。”
A顺着它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三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小混混正围着一个流浪汉拳打脚踢。
绿发混混正扯着流浪汉的背包,把仅有的几个铜板倒在地上。
“看我的。”
怪鸟眼中闪过狡黠,化作一道暗紫色残影冲向小混混。
绿发混混刚数完铜板,就被无形力量掀翻在地;另外两人刚想动手,就被怪鸟用翅膀扇得连连后退,脸上火辣辣地疼。
“什么东西?!”
小混混们惊恐四顾,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怪鸟速度极快,在他们之间穿梭,爪子挠、翅膀扇,把几人折腾得晕头转向。
“快跑!是鬼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三个小混混吓得魂飞魄散,连铜板都顾不上捡,跌跌撞撞地跑了。
怪鸟得意地拍了拍翅膀,叼起绿发混混掉落的衣服飞到A面前:“搞定!虽然有点骚气,但总比光着身子强。”
A接过衣服,眉头皱得更紧。
那是一件反光的黑色皮革衣,材质粗糙却坚韧。
腋下和手臂裸露在外,领口极低,两侧嵌着银色铁环,需要用麻绳交叉固定。
他沉默着笨拙地穿上,皮革摩擦皮肤带来一丝凉意,却意外合身。
抬手穿麻绳时,动作间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哪怕穿着这身骚气的衣服,也难掩深入骨髓的孤傲。
“啧啧,没想到还挺适合你。”
怪鸟绕着他飞了一圈,调侃道,“骚气配美人,绝了!这下像个‘落魄贵族’,不是光着屁股的流浪汉了。”
A没有理会调侃,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伤口,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他抬头望向纯白犄角怪物离去的方向,酒红色眼眸中闪过复杂情绪。
有排斥,有迷茫,更有不愿消亡的倔强。
“虽然没签契约,但我暂时不会离开你。”
怪鸟落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难得正经,“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同伙’,看着你这‘残渣’如何活下去,也挺有意思。”
“而且我总觉得,你和那个怪物迟早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