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坳的星种坪,比离开时更热闹了些。老槐树的枝桠上挂满了红绸带,是山民们为祈福系上的,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在说悄悄话。江宇和林小满踏着残雪走进坳里时,正撞见老槐树蹲在石碾旁,用枯树枝在地上画星图,地上的炭笔痕迹层层叠叠,最底下的竟与昆仑冰谷的镇沙星图隐隐相合。
“你们回来得正好。”老槐树抬起头,树皮般粗糙的脸上露出笑意,手里的炭笔往旁边一划,“星核炉虽毁,母核的气息却散得更远了,剩下的七颗星石,最近都有了动静。”
林小满把锦盒放在石碾上,五颗星石刚接触到石碾的温度,立刻浮起淡淡的光晕,与老槐树画的星图产生共鸣,在地上投射出七道光斑,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
“这是……”江宇俯身细看,光斑落点处的星图纹路突然变得清晰,上面标注着小字——江南水乡的乌篷船、西域戈壁的古城墙、东海岛屿的灯塔……每一处都对应着一颗星石的名字。
老槐树用炭笔点了点最亮的那道光斑:“最先有回响的是‘水纹石’,在江南的镜湖底,守石人托信说,最近湖面总在月夜浮出星图,像在等什么人去接。”
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笔记,是从昆仑带回来的银戒指男人遗物,其中一页画着乌篷船,船桨上刻着与水纹石相似的波浪纹。“他早就标过这里,说水纹石能‘映过往’,或许能看到星核炉炸毁前的画面。”
江宇指尖拂过光斑,水纹石的光晕里,隐约映出乌篷船划过水面的影子,船头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手里捧着块透亮的石头,正对着月亮祈祷。“守石人应该是个世代生活在湖边的家族,笔记里提过‘镜湖柳家’,说他们能听懂水声。”
老槐树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星溅起,落在星图上,另两道光斑突然亮了起来——西域古城的“沙纹石”和东海灯塔的“潮汐石”。“这两颗性子急,怕是等不及了。沙纹石在喊‘风沙要埋城了’,潮汐石在哭‘浪头吞了渔船’。”
“那我们先去江南!”林小满把笔记塞进怀里,五颗星石的光晕在他掌心流转,“水纹石能映过往,说不定能看清星核炉炸毁前的细节,还有……那个男人最后说的话。”
江宇点头,目光落在老槐树身上。离开前总觉得老槐树只是个普通的守坳人,可从昆仑回来后再看,他袖口露出的星纹胎记、画星图时熟练的手法,都藏着不简单的过往。
“您早就知道星核炉的事,对吗?”江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还有江家的血脉,蚀星会的由来……”
老槐树用炭笔敲了敲石碾,星图上的纹路突然扭曲,浮现出更古老的图案——十二颗星石环绕着母核,其中一颗星石的位置,刻着个模糊的“江”字。“等集齐十二星石,你自然会知道。”他的语气与银戒指男人如出一辙,只是眼角的皱纹里,多了几分温和,“现在急着掀底牌,会惊到母核的。”
林小满凑过去看,发现母核的位置,正是星种坪中央那株幼苗——不知何时,幼苗已经抽出新枝,叶片上的脉络竟与星图的纹路重合,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它长得好快!”
“母核在等星石聚齐。”老槐树摸了摸树干,“就像人在等家人团圆。”
这话让江宇心头一震。如果母核是“家”,那星石就是散落的家人,银戒指男人选择留在昆仑,算不算一种“归位”?他低头看向锦盒,沙陨石上的剑痕泛着微光,像是在回应这个念头。
出发去江南的前一夜,星种坪的月光格外亮。江宇坐在老槐树下,看着五颗星石在石碾上排列成弧,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是北极狐领头的那只,嘴里叼着片冰棱,冰棱里冻着根黑色的丝线,细看竟带着蚀星炉的纹路。
“这是……从昆仑带回来的?”江宇接过冰棱,冰面倒映出自己的脸,与银戒指男人的轮廓在光影里重叠了一瞬。他突然明白“星轨偏移”的意思——不是命运偏离,而是血脉里的星轨,终于要在黑风坳交汇。
林小满抱着整理好的行囊走来,里面装着老槐树给的镜湖地图,还有新烤的甜薯干。“明天一早就走?”
“嗯。”江宇将冰棱放进锦盒,星石的暖意很快让冰棱融化,黑色丝线落在沙陨石上,竟与那道剑痕完美贴合,“去看看水纹石映出的过往,也该弄清楚,他留在昆仑的那半段星轨,到底藏着什么。”
老槐树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盏星灯,灯芯是用星种坪的草茎做的,点燃后发出的光,与星石的光晕融在一起。“带上这个,镜湖的水路绕,夜里走湖汊,得靠它照星轨。”
星灯的光落在地上,与星种坪的纹路连成一片,像条未完成的星轨。江宇接过星灯,灯柄上刻着个极小的“江”字,与昆仑冰谷看到的胎记一模一样。
“路上当心柳家的‘水影术’,”老槐树的声音里带着叮嘱,“他们的船能在水面走,也能在水里藏,别被倒影迷了眼。”
林小满把甜薯干塞进江宇手里:“放心吧,有星石在,再厉害的术法也能破。”
夜色渐深,星种坪的星子一颗颗亮起来,与锦盒里的星石遥相呼应。江宇望着老槐树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株守护了黑风坳一辈子的老树,像个沉默的星轨记录仪,藏着所有关于血脉、星石与母核的秘密。而他和林小满脚下的路,不过是沿着前人的星轨往前走,去拾起那些散落的碎片,拼凑出完整的宿命。
第二天清晨,北极狐群跟着他们踏上了去江南的路。领头的狐狸总在前面探路,耳朵上的星标亮得醒目,像在指引方向。江宇提着星灯,林小满抱着锦盒,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连成线,身后是黑风坳渐远的轮廓,身前是通向镜湖的未知水路——那里有水纹石,有等待被映照的过往,还有更多未尽的星轨,在等着他们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