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如银河倒悬,轰鸣的水声掩盖了世间一切杂音。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打湿了衣衫,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常小莽用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撞开垂落的水帘,露出了其后一个黑黢黢的、仅容它勉强通过的洞口。
一股苍凉、古老、带着淡淡威压的气息,如同尘封万载的卷轴骤然展开,从洞内扑面而来。这气息与李不凡脊柱深处的龙纹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灼热感加剧,仿佛游子归家,又似臣民觐见君王。
“进去!”李不凡低喝,声音在瀑布轰鸣中几不可闻。
常小莽毫不犹豫地钻入洞中,云苓抱着黄小跑紧随其后。就在李不凡也即将踏入的瞬间,他回头瞥了一眼谷口方向——密密麻麻、面目狰狞的鬼面猿已经如同潮水般涌入了山谷,猩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为首几头格外高大的猿王,正捶打着胸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目光瞬间锁定了瀑布方向!
来不及多想,李不凡一步踏入洞内。
洞内并非一片漆黑。岩壁之上,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却依旧能自行发出微弱荧光的奇异晶石,提供着朦胧的光亮。通道初入时狭窄,但前行十余米后便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仿佛将山腹掏空了的天然石窟。
石窟穹顶高悬,垂落着无数如同玉笋般的钟乳石。地面相对平整,中央有一个干涸的、布满裂缝的池子,似是昔日蓄水之用。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石窟的尽头,有一尊巨大的、不知由何种玉石雕琢而成的盘龙雕像!
龙雕像栩栩如生,鳞爪飞扬,龙首微昂,虽无眼珠,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残留。龙身缠绕着一根断裂的、布满玄奥符文的石柱,石柱顶端,赫然生长着那株“三光月华芝”!此刻,在洞内微弱的光线下,那芝果内部的月华流淌得更加明显,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与磅礴生机。
然而,吸引李不凡目光的,并非仅仅是这株圣药,更是那龙雕像本身,以及弥漫在整个石窟中的、一股若有若无、却坚韧无比的守护意志!
就在他们全部进入石窟的刹那——
嗡!
石窟入口处,那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骤然荡漾起来,一道淡金色的、由无数细密龙形符文构成的光幕凭空出现,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将洞口彻底封死!
几乎同时,第一波鬼面猿已经冲到了瀑布之外,它们咆哮着,无视飞泻的水流,试图强行冲入!然而,当它们的爪子或身体触碰到那淡金光幕时——
“嗷——!!!”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瞬间响起!触碰光幕的鬼面猿,如同被投入炼狱的油锅,身上瞬间冒出滚滚黑烟,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碳化!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化作一具具焦黑的骨架,散落在地!
后续的鬼面猿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尖叫后退,挤在瀑布之外,龇牙咧嘴,却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淡金光幕微微闪烁,稳定如初。
“是……龙族禁制!”常小莽传递来震撼的意念,它身为蟒类,对龙族气息有着天生的敬畏。“好强的力量……但,好像在衰弱。”
李不凡也感觉到了。这禁制的力量虽然依旧强大,却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散发着一股岁月流逝带来的沧桑与虚弱感。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他目光凝重地看向那尊龙雕像。是这尊雕像在维持禁制吗?它与自己的龙胤血脉有何关联?
他尝试着,向着龙雕像的方向,微微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同时将体内那丝微弱的、蕴含着龙胤本源气息的气血之力,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丝。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
轰!
整个石窟轻轻一震!那尊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龙雕像,双眼的位置,猛然亮起了两点璀璨的金光!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浩瀚的龙威,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弥漫开来,压得常小莽低伏下头颅,云苓更是脸色发白,几乎喘不过气。
一个苍老、威严、却带着无尽疲惫与欣慰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直接响彻在李不凡的脑海深处,也隐约被常小莽和灵觉敏锐的云苓所感知:
“吾之后裔……流淌着应龙尊血的种子……你,终于来了……”
李不凡心中剧震!应龙!他的龙胤血脉,果然源自上古应龙!
“前辈……”李不凡以意念回应,姿态恭敬。
“吾乃‘磐’,奉祖龙之命,镇守此‘潜龙渊’入口,以待天命之子……岁月侵蚀,吾之本源早已与这龙魂石像融为一体,油尽灯枯,仅余一缕残念不散……”苍老的龙魂意念带着深深的寂寥,“感知汝之危机,亦感知汝血脉虽纯,却如蒙尘之珠,力量微末……外间邪祟环伺,禁制……撑不过一炷香了……”
李不凡心头一紧。
“此‘三光月华芝’,乃此地脉龙气万年孕育所生,有逆天之效……吾助汝取之,速速疗伤,恢复几分实力……”龙魂意念刚落,那盘绕在石柱上的龙雕像,龙尾轻轻一摆,一道柔和的金光射出,笼罩住那株三光月华芝。
芝果轻轻颤动,其中那片乳白色的叶子无声脱落,化作一道乳白色的流光,飞向李不凡,在其面前悬浮,散发出精纯无比的生命能量。而芝株本身,光芒略微黯淡,但依旧保持着主体。
“取此一叶,足以救急,不至伤其根本……服下它,运转汝之功法……”龙魂指引道。
李不凡不再犹豫,伸手接过那片乳白色的芝叶。芝叶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他直接将其放入口中。
芝叶入口即化,变成一股温和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这股能量精纯无比,无需炼化,便自发地开始修复他受损的经脉、骨骼、内腑!效果比赤阳参强了何止百倍!
他那近乎干涸的气血之力,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了滔天洪水,瞬间变得汹涌澎湃!而且,这股能量似乎与他体内的龙胤本源同源,不仅修复伤势,更在进一步激发、纯化他的血脉!脊柱上的龙纹灼热发烫,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他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那粗浅的体修法门,引导着这股庞大的药力,加速修复肉身,同时更加疯狂地引动地脉之气与自身气血、龙胤本源进行更深层次的淬炼与融合!
他的身体表面,再次渗出血珠和杂质,但新的、更加坚韧、泛着玉石与金属混合光泽的肌肉纤维和骨骼也在飞速生成!痛苦与新生并存,他的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盛、厚重!
云苓和常小莽紧张地守护在一旁,既欣喜于李不凡的恢复,又担忧地望向洞口那不断闪烁、似乎越来越暗淡的淡金光幕。
谷外,血煞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猿群之后。他看着那淡金禁制,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至极。
“龙族禁制?难怪能挡住我的猿群!”他眼神阴鸷,“不过,看这强度,已是强弩之末!”
他并指如剑,逼出一滴精血,弹向其中一头最为高大的鬼面猿王。那猿王吸入精血,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血红,身躯再度膨胀,肌肉虬结,散发出狂暴的气息!
“给我,砸开它!”血煞厉声命令。
那被强化的猿王发出一声震天咆哮,抱起一块数千斤重的巨石,如同投石机般,狠狠砸向瀑布后的淡金光幕!
轰!!!
光幕剧烈震颤,金光明显黯淡了一分!裂纹,开始在上面蔓延!
洞内,龙魂的意念带着一丝急促:“快!没时间了!洞内深处,有一废弃古传送阵……乃昔日龙族往来之用,或许尚存一丝能量……能否启动,看汝造化……坐标已模糊,传送之地……未知……”
随着话音,一道金光射向石窟一侧的岩壁,那里原本看似普通的岩壁,悄然浮现出无数复杂玄奥的龙族符文,构成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圆形图案,图案中心,镶嵌着几块早已失去光泽、布满裂纹的虚空晶石。
传送阵!
而此刻,洞口处的淡金光幕,在猿王接连不断的疯狂撞击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裂纹如同蛛网般遍布!
“吼!”常小莽焦急地嘶鸣。
云苓也脸色煞白,看向仍在闭目修炼的李不凡。
就在这时,李不凡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爆射,如同冷电划破黑暗!他周身气息勃发,虽然距离全盛时期依旧遥远,但比起方才濒死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右臂的骨骼基本愈合,虽然还无法发挥全力,但已能活动自如。体内气血奔腾,比之前壮大了数倍,更加凝练,与地脉、龙胤的融合也更加深入,真正在凡骨体修的路上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他长身而起,动作间带着一股沉浑的力量感。
“走!”
没有半分犹豫,他一把拉起云苓,常小莽则卷起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了不少的黄小跑,几人瞬间冲向那浮现出的传送阵!
就在他们踏入传送阵范围的刹那——
咔嚓!!!!
洞口处的淡金光幕,如同破碎的琉璃,轰然炸裂!无数金光碎片四散飞溅!
强化猿王那狰狞嗜血的面孔,以及其后无数鬼面猿的猩红目光,瞬间充满了洞口!
血煞的身影也出现在洞口,看着洞内的景象,尤其是那启动的传送阵和李不凡恢复不少的状态,眼中爆发出滔天杀意与一丝惊疑!
“想跑?!留下!”
他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血色指风,如同跨越空间,直射传送阵中心的李不凡!
也就在这一刻,李不凡福至心灵,将体内刚刚炼化、奔腾不休的气血、地脉、龙胤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脚下的传送阵之中!同时,他脑海中回忆着龙魂残留意念中关于启动的片段!
嗡——!!!
废弃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传送阵,那些黯淡的符文猛地亮起了刺目的白光!镶嵌的虚空晶石发出最后的哀鸣,裂纹急速蔓延!
血色指风射至,却撞在了骤然升起的空间波动之上,无声无息地湮灭!
“不——!”血煞怒吼,身形如电扑来!
但白光已然将李不凡等人彻底吞没!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轻微的、仿佛玻璃破碎的脆响,整个传送阵连同那几块虚空晶石,彻底化为齑粉!
白光散尽,石窟内只剩下扑空的血煞、涌入的鬼面猿,以及那尊龙首微昂、眼中金光彻底熄灭的磐龙雕像。
还有雕像旁,那株失去了乳白色叶片、却依旧顽强生长的三光月华芝。
血煞看着空荡荡的石窟和粉碎的传送阵,面具下的脸扭曲到了极点,狂暴的血煞之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将冲进来的几头鬼面猿瞬间碾成肉泥!
“李——不——凡——!!!”
充满极致怨毒的咆哮,在空荡的石窟内疯狂回荡。
……
一片混乱、扭曲、光怪陆离的空间通道中,李不凡紧紧抓着云苓的手,常小莽的尾巴缠绕着他们,共同抵御着那强大的空间撕扯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抛力传来!
天旋地转之后,是重重摔落在地的实感,以及扑面而来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
(第6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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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
龙族古传送阵将李不凡一行带至未知海滨,此地似乎已远离莽山万里之遥。新的环境,新的挑战。李不凡伤势未愈,需巩固体修成果;黄小跑与常小莽需持续恢复;云苓需适应陌生之地。而他们携带的龙族因果与三光月华芝的气息,是否会引来新的觊觎者?在这看似平静的海滨之地,又隐藏着怎样的机遇与风险?凡骨修行之路,于海涛声中,开启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