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蔚川在二中的时候就是个风云人物，现在转学到英才，受欢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几天，周蔚川的名字几乎成了英才初高中部所有话题的中心。
出众的外貌，优异的成绩，听说家里背景还很深厚，最难得的是这位天之骄子待人接物总是温和有礼、谦逊低调，在众人眼中的魅力值更是直线上升。
周四下午，烈日当空。
高三一班这会儿是语文课。
校园里的梧桐树撑开浓密的树荫，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阮璇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转道去了高二年级所在的笃行楼。
英才的高二年级一般通常在八月下旬开学，比高三年级晚一周左右。
这栋回字形教学楼中央有个精心打理的花圃，几株月季开得正艳，花圃边缘常年窝居着三四只慵懒的猫咪。阮璇每周都会特意抽空来这里，看看猫咪们，给它们带些零食。
喂完猫咪们吃完猫条，阮璇直起身子，轻轻拍打裤脚沾着的猫毛。几只贪吃的橘猫还在她脚边打转，蹭着她的小腿发出撒娇的呼噜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鞋尖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块污渍，估摸着是刚才喂食时被贪嘴的小家伙蹭上的，一楼拐角处就有洗手间，阮璇想去清理一下。
刚转过走廊拐角，烘手机嗡嗡的运作声夹杂着女生们兴奋的交谈声就飘了过来。
“我表姐在二中亲眼看见的！”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吴茜惠当时就这样———”她突然踮起脚尖，作势要亲身边一个女生的脸颊，惹得几个女生一阵嬉笑。
她嬉笑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他俩都亲上了，不是谈了是什么？！”
“所以周蔚川突然转学来我们英才，肯定是为了躲吴茜惠吧？”短发女生挤眉弄眼地说。
“那还用说？”高马尾辫女生信誓旦旦地点头，“我表姐说他们分手分得可难看了……”
阮璇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我表姐说，周蔚川刚和吴茜惠在一起没几天就想分手，吴茜惠死活不同意，他这才转学躲人的。”高马尾辫女生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她表姐真的知道事情一般。
“这么一来就都说的通了！他特意转到咱们英才，不就是因为离二中够远嘛。”另一个女生附和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了然。
阮璇的脚步在拐角处彻底顿住，这些闲言碎语像一根细小的刺，不偏不倚地扎进她的记忆里。
———前世的这个时候，阮璇听过完全一样的传言。
当时的她对周蔚川本就有偏见，听到这些话后对周蔚川更是打下了一个“渣男”的标签。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冷笑过：既然不喜欢吴茜惠，何必和吴茜惠开始这段恋情？开始后又急着抽身，不是玩弄情感的渣男是什么？
以至于后来周蔚川向她表白时，她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可前世的阮璇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这些传言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如果周蔚川和吴茜惠根本就没在一起过呢？如果这些闲话都是有心人故意让她听到的呢？
徐世嘉这个人简直可怕得令人害怕。
他太了解阮璇了，了解阮璇骨子里那股近乎偏执的倔强。就像一棵深深扎根的树，一旦某种认知在她心里成形，就再难撼动。
即使周蔚川亲口告诉阮璇，他从未喜欢过别人；即使他提前解释，说那些关于他的流言都是无稽之谈；即使他目光坦荡地望进她的眼睛，试图剖白自己，阮璇仍旧不信。
她的信任像一扇紧闭的门，而钥匙早被徐世嘉无声无息地调换了。
阮璇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看清事情的真相。
只有在时间的冲刷下，蒙尘的真相才会渐渐显露原本的模样。那些被偏见扭曲的认知，那些因流言而生的误解，才能在岁月长河的涤荡中，一点一点显露出真实的轮廓。
她就是这样一个执拗又复杂的人。
可那个时候，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已不在。就像捧在手心的初雪，迟疑的瞬间已化作水痕。
周蔚川推开厕所隔间的门，哗哗的水声在空荡的洗手间里格外清晰，他站在洗手池前，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修长的手指。
笃行楼的男女厕所仅一墙之隔，此刻上课铃刚响过不久，楼梯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那几个女生的八卦就像突然炸开的爆米花，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
“……我表姐亲眼看见吴茜惠亲他了……”
“……转学就是为了躲人……”
他慢条斯理地搓着手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些传言夸张得可笑，无聊透顶。
今天来笃行楼是给高三的年级主任送转学材料。姜婧特意嘱咐他来这里找人，没想到还能免费听场戏。他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人人都喜欢。阿谀奉承的赞美和由衷而发的溢美之词他听得太多，背后含沙射影的中伤也早已见怪不怪，像这种造谣生事、背地里嚼舌根的恶意揣测他更是司空见惯。
他关掉水龙头，正要转身———
“学妹，谣言止于智者。”
隔壁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动作一顿。
那嗓音清泠泠的，像冬日里凝着厚厚冰霜的湖面，凛凛生寒；又像夏日里乍破的冰爽气泡水，清透冷冽。
是阮璇。
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瓷砖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周蔚川站在原地，蓦地觉得这场景莫名有趣，他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冷峻的嘴角线条柔和下来，渐渐化作春风般和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