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儿右臂的血色结晶已经蔓延至锁骨。
我盯着那蛛网般的红色纹路，它们像活物一样在妻子雪白的肌肤下蠕动，每一次呼吸都会向前推进几分。最前端的结晶尖端距离她的心脏只有三寸之遥。
又做噩梦了？我轻声问，递上一杯用星月草熬制的安神茶。
楚灵儿接过杯子，金色与银蓝的异色双瞳下是浓重的青黑。自从黑曜石峡谷回来后，她几乎无法入睡——每当闭上眼睛，其他时间线的幻象就会通过血色结晶涌入脑海。
不是噩梦...是可能性。她啜饮一口，茶水的热气在结晶化的右手上凝结成霜，这次看到晨星...完全被世界树同化。他的眼睛像星空一样浩瀚，却不再认识我们...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七天来，我们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来抑制结晶蔓延：月澜提供的星月族秘药、我的时轮之力封印、甚至晨星用星核进行的治愈，都只能暂缓而无法逆转这个过程。
隔壁房间传来晨星的哼唱声。孩子正在用世界树符文构建微型哨塔模型，自从峡谷之行后，他对七座塔的痴迷与日俱增。那些符文现在已经覆盖了他半个胸膛，形成一幅精致的立体星图。
龙尘...楚灵儿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结晶下的血管突突跳动，我有个想法。如果血色结晶能展示其他时间线...那么堕落龙尘是不是也...
我猛地抬头：你是说，他可能利用这种能力研究时间线分裂？
而且一定留下了记录。楚灵儿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如果找到他的研究基地...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堕落龙尘对终焉能量的研究远超常人，如果他确实掌握了窥视时间线的技术，那么这些资料很可能就藏在他生前的研究基地里。
太危险了。我下意识反对，谁知道那里还藏着什么——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楚灵儿弯下腰，血色结晶爆发刺目红光，数条细小的裂纹出现在结晶表面，黑色物质从中渗出。她痛苦地抓住胸口，呼吸变得断断续续。
灵儿！我连忙扶住她，时轮之力疯狂涌入她体内，试图稳定暴走的结晶能量。
晨星仿佛感应到什么，光着脚跑进房间。看到楚灵儿的状况，孩子二话不说扑上来，将小手按在她锁骨处的结晶上。世界树符文立刻亮起金蓝色光芒，与血色结晶形成奇妙的能量回路。
母神，跟着我呼吸。晨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沉稳，像是体内那个古老的意识暂时接管了控制权，吸气...四拍...呼气...六拍...
奇迹再次发生。在晨星引导下，血色结晶的暴走逐渐平息，裂纹中的黑色物质被世界树能量逼退。更令人惊讶的是，结晶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有几处较小的结晶开始逆向消退。
星垣晨星...楚灵儿虚弱地呼唤着孩子体内的古老意识，你能治愈这个吗？
晨星——或者说暂时主导他身体的星垣意识——摇了摇头：不完全能。这是原始终焉体的标记，来自宇宙法则层面的污染。他指向楚灵儿结晶中的黑色斑点，这些才是真正的威胁...它们在适应治愈能量...
我心头一紧。这意味着每次晨星治愈楚灵儿，原始终焉体都在学习抵抗这种方法。
研究基地...楚灵儿坚持道，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堕落龙尘的...可能是唯一希望...
晨星眼中的古老智慧渐渐褪去，恢复成孩童的清澈。他茫然地看了看我们，然后紧紧抱住楚灵儿：母神不疼了？小星星帮你吹吹...
我揉了揉儿子的乱发，做出决定：我去找那个基地。你和晨星留在——
不行。楚灵儿打断我，只有我能解读结晶中的信息...而且...她举起右手，血色结晶再次微微发光，我能感应到同类能量的位置。
争论持续到中午，最终我们达成妥协：三人一同前往，但遇到危险立即撤退。月澜主动提出协助，她派亲信送来一份标记着血色大主教活动区域的地图，其中最有可能隐藏研究基地的是东南方一座废弃矿洞。
小心净世会。送信的星月战士低声警告，他们最近活动频繁，似乎在寻找什么。
净世会——这个名字让我眉头紧锁。北方荒原上的极端组织，崇拜所谓的星空吞噬者，据说掌握着操控终焉能量的技术。冥河派系与他们的联系已经不言而喻。
准备妥当后，我们趁着正午星骸能量最弱时出发。楚灵儿的血色右臂用特制绷带包裹，晨星则穿着宽松的长袍遮盖世界树符文。我走在最前面，时轮之力全开，感知着周围每一丝能量波动。
矿洞入口被茂密的星荧藤覆盖，这种植物只生长在终焉能量浓郁的区域。掀开藤蔓的瞬间，一股陈腐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的皮肤立刻传来刺痛感——这里的终焉能量浓度高得异常。
就是这里...楚灵儿的血色结晶在黑暗中发出微光，能量轨迹...指向深处...
晨星胸前的世界树符文也亮了起来，但这次不是形成哨塔图案，而是勾勒出一条蜿蜒向下的路径。我们顺着这条光路前进，矿洞岩壁上逐渐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某种生物挣扎的抓痕。
实验体。我低声判断，手指抚过一道深达寸许的爪痕，堕落龙尘在这里进行活体实验。
楚灵儿点点头，血色结晶映照出墙壁上干涸的血迹：不止是终焉能量...他在研究时间线分支...
矿洞尽头是一扇镶嵌着星核碎片的金属门。门上的锁已经损坏，但残留的能量场仍让靠近的人头晕目眩。晨星却毫无障碍地走上前，小手按在门中央——世界树符文自动调整频率，与星核碎片产生共鸣，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里面的景象让我胃部绞痛。
一个标准的实验室，中央是手术台，周围摆放着各种仪器。墙上挂满了星图和时间线图谱，而最骇人的是角落里那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一具与我一模一样的尸体！
时间线分支的...你。楚灵儿轻声解释，血色结晶闪烁不定，堕落龙尘收集了不同选择造就的...各种版本的自己...
晨星好奇地触碰容器，世界树符文与液体中的终焉能量发生微妙反应。尸体突然睁开眼睛，吓得孩子踉跄后退。但那眼中只有无尽的虚无，很快又闭上了。
找研究记录。我强忍不适，开始翻找桌面的卷轴和晶石。
楚灵儿则走向实验室最里侧的一个奇异装置——它由七个星核碎片环绕一个血色晶体构成，看起来像是某种观测设备。当她靠近时，血色结晶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与装置产生强烈共鸣！
龙尘！这里！她喊道，声音因疼痛而扭曲，堕落龙尘的...时间线观测仪！
我冲过去扶住她，同时查看装置连接的记忆晶石。晶石中存储的画面让我血液凝固——
不同时间线的龙尘，做出不同选择后的命运：有的成为血色大主教；有的在终焉之门事件中牺牲；甚至有一条时间线显示我完全堕落后亲手杀死了楚灵儿和晨星...
看这个...楚灵儿强忍疼痛激活了一段特定记录。
堕落龙尘的虚影出现在装置上方，他穿着血色长袍，面容比我记忆中苍老许多：第719次时间线观测确认，所有分支将在原始终焉体完全苏醒事件上收束。无论做何选择，这个时间节点都会到来...
画面切换，显示星陨山脉被黑色晶体吞没的景象，一个模糊的巨人从星茧中站起，背后是无尽的血色星空...
唯一变数是继承者。堕落龙尘继续道，星垣的棋子，两个宇宙的桥梁。如果能控制继承者，或许可以打破收束点...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但最令人不安的是，堕落龙尘说这些话时，不时看向某个不在画面中的存在，仿佛...在进行汇报。
他不是独自研究...我喃喃道，有什么东西...在指导他...
楚灵儿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血色结晶爆发前所未有的强光！一段全新的、连堕落龙尘都未曾记录的画面强行涌入我们的意识——
浩瀚星空中，七座巨型哨塔环绕着一个黑洞般的存在。那不是原始终焉体，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饥饿的东西。它注视着我们的宇宙，如同猎人注视着陷阱中的猎物。而在它身后，隐约可见无数被吞噬的宇宙残骸...
星空吞噬者...楚灵儿喘息着说，净世会崇拜的...不是比喻...是真实存在！
晨星在这时突然尖叫起来，世界树符文疯狂闪烁！他指着实验室角落的阴影：它们来了！从星星的缝隙里爬出来了！
我和楚灵儿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但什么都没看到——直到楚灵儿的血色结晶照亮那片区域，才显现出几个半透明的扭曲身影，正从墙壁中缓缓渗出。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像是被拉长的影子，却散发着与星茧同源的饥饿感。
观察者...楚灵儿将我往后拉，原始终焉体的...侦察兵...
这些影子生物没有立即攻击，而是环绕着我们，尤其是晨星，发出某种高频振动。世界树符文自动形成防护屏障，但明显承受着巨大压力。
撤退！我一手抱起晨星，一手拉着楚灵儿冲向出口。
影子生物没有追赶，但它们的声音直接在我们脑海中响起：继承者...标记者...通道即将打开...饥饿终将满足...
我们狂奔出矿洞，直到阳光重新照在脸上才敢停下。楚灵儿的血色结晶已经蔓延到脖颈，而晨星的世界树符文则新增了几处黑色斑点——就像楚灵儿结晶中的那些。
它们在适应...我绝望地意识到，每次接触都会让它们更了解如何突破我们的防御...
楚灵儿靠在树干上，艰难地呼吸：堕落龙尘...不是疯了...他是看到了太多...
晨星突然安静下来，世界树符文组成一个全新的图案——七座哨塔环绕着一颗黑色星辰。孩子的眼神变得异常清醒：父神，母神...我知道星核完全觉醒的方法了...
我和楚灵儿同时看向他，等待下文。
但那样的话...晨星的眼泪无声滑落，我就不再是你们的小星星了...我会变成...桥梁...
楚灵儿一把抱住孩子，不顾结晶灼伤的疼痛：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我们还有别的路...
我握紧妻儿的手，看向星陨山脉方向。七座哨塔的光柱依旧直插云霄，但谁又能知道，它们真正防备的或许不是原始终焉体，而是那个隐藏在星空深处的吞噬者？
落日余晖中，我做出了决定：去找月澜。如果星月古籍中有关于星核的记载，那么...
我的话没说完。因为北方天际，一道前所未有的血色光柱突然升起，与七座哨塔的光柱形成诡异对峙。即使相隔这么远，我也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饥饿感——
星茧，开始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