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哥躺在那片逐渐扩大的血泊中,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
他听到了江林为了救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交出所有股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发出微弱却焦急的声音:
“林……林子……别……别管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咱们……打拼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点……基业……犯不上……为了我……白送给……别人……”
江林猛地转过头,看着鸡哥那苍白如纸、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脸,心如刀绞,他嘶声喊道:“鸡哥!你他妈给我闭嘴!你是我兄弟!我江林能有今天,全是你们这帮兄弟一拳一脚捧出来的!要是兄弟都没了,我他妈还要这些身外之物干什么?!啊?!”
鸡哥听到江林的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彩,有感动,有焦急,更有不甘。
他试图挣扎着坐起来,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一滴滚烫的眼泪,混杂着脸上的血污,从他眼角无声滑落。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我可以死……!但天晟……不能丢……林子……我能遇到你……这辈子……很满足了……最起码……没在黑市……一条路走到黑……”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都是血沫,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呢喃,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林子……骨气……不能丢……我没了……你还有卓龙……还有小德……还有……很多兄弟……但是……交出股份……我们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的话语,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这不仅仅是一个将死之人的遗言,更是一个老江湖用生命为代价,对兄弟、对江山最后的守护。
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看到江林为了救他而失去一切,向仇人屈膝。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细不可闻。他的眼睛缓缓闭上,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一息尚存。
他的嘴唇还在无意识地轻微开合,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呢喃:
“我……睡一觉……就……一会……”
说完,他便彻底陷入了昏迷,生死不明。
包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鸡哥用生命扞卫的“骨气”和“基业”,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江林的心头。
他跪在地上,看着昏迷不醒的鸡哥,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蒋正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让他走!股份我给你!!” 江林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带着绝望的恳求,目光死死盯着蒋正立。
蒋正立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香烟,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慢悠悠地说道:“空口无凭啊,江总。先拟个简单的股份转让协议,签了字,按了手印,我立刻让你兄弟去医院,怎么样?很公平。”
江林目眦欲裂,咬牙低吼:“蒋正立!人命关天!先把我兄弟送去医院,之后我们再谈这个不行吗?!他快不行了!”
旁边的蒋正鹤闻言,发出一阵刺耳的哈哈大笑,指着江林嘲讽道:“江林,你他妈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在跪着求我们!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懂吗?”
蒋正鹤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画风一转,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毒骂道:“草泥马的!你他妈现在还有机会在这里求我!当初在杭城,沈昭给过我们机会吗?!啊?!”
就在这剑拔弩张、江林几乎要被逼入绝境的时刻,楼梯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沉稳而密集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同于之前那群打手的杂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紧接着,四个人影出现在二楼走廊尽头,并径直朝着被堵得水泄不通的210包间走来。
领头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他身旁跟着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壮汉,面无表情,但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看起来就极其不好惹。
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神精干、动作利落的年轻青年。
这四人组合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无视周围那些手持棍棒、虎视眈眈的打手,径直分开人群,走到了包间门口。
领头的西装男人淡淡开口:“让让。”
蒋正立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眉头紧锁,他并不认识这人,以为是走错地方的或者来看热闹的,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谁啊?走错地方了吧?这里不欢迎外人。”
那男人根本没理会蒋正立的问话,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跪在地上、满头是血的江林身上。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包间,拉过一把椅子,直接坐在了江林旁边,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
江林看着这个男人,原本绝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低声唤道:“三哥。”
来人正是赵远舟!江林下意识地就想趁机站起来。
然而,赵远舟看都没看他,只是抬起手掌,看似随意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按在江林的肩膀上,将他刚刚抬起的身子又重重地压了回去!
“挨打,就要立正。” 赵远舟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跪好了。今天这场面,给我刻在骨头里!记清楚了,你是怎么被人踩在脚下羞辱的!”
说完,他不再看江林,而是朝着自己带来的两个青年随意地挥了挥手。
那两个青年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准备抬起已经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鸡哥。
“站住!”钱展鹏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拦在门口,厉声喝道,“让你们动了吗?把人放下!”
蒋正立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他盯着赵远舟,语气阴沉:“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来横插一杠子?”
赵远舟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蒋正立。
他没有回答蒋正立的问题,而是不慌不忙地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把黑色的仿六四手枪,“啪”的一声,随意地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动作,让整个包间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打手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家伙,紧张地盯着那把枪。
赵远舟仿佛只是放了个茶杯,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才看着蒋正立,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淡然:
“先让伤者去医院,天经地义,没毛病吧?” 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神略带嘲讽地扫过蒋正立和他身后的一众手下,“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还敢号称是包t的大哥大?”
蒋正立脸色变幻,目光在赵远舟冷峻的脸、桌上那把枪以及他身后那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身上来回扫视。
他摸不清这个突然出现的“三哥”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对方这份从容和气势,绝非普通人。
权衡利弊之下,蒋正立最终还是不想节外生枝,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摆了摆手,对堵在门口的手下说道:“让他们先走。”
钱展鹏等人这才不情愿地让开一条路,两个青年迅速抬起鸡哥,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鸡哥被送走,江林心中悬着的巨石总算落下了一半。
赵远舟依旧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弹了弹烟灰,对蒋正立说道:
“这就对了。现在,伤者走了,我留下,咱们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