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斤的推断如同拨云见日，为那尊蒙尘的马俑赋予了全新的、令人心悸的含义。
一件失败的古代秘法造物，一个被层层封印的强悍战魂。
其潜在价值无疑飙升到了难以估量的地步，但与之对应的风险，也呈几何级数增长。
猜测终究是猜测，需要最直接的验证。
而能够穿透虚妄、直视本源的，唯有陈渡的傩瞳。
“我再看看。”陈渡声音低沉，墨镜后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他必须冒一次险，动用傩瞳更深层的力量，去确认张九斤的推断。
更重要的是，彻底看清那诅咒的构成和强度，评估破解的可能性和代价。
他让柳七和张九斤稍稍退后，为自己护法。
自己则再次将全部心神沉入左眼，灵性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却坚定地汇入那灼热的瞳孔深处。
嗡……
傩瞳世界再次降临。
周围喧嚣的鬼市景象褪色、模糊，化为无数扭曲流动的能量线条和色块。
而远处摊位角落那尊马俑，则在傩瞳的视野中变得格外“清晰”和“恐怖”。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感知那内核与外壳的对比，而是试图解析那包裹在外部的、令人不安的能量结构。
视线聚焦的刹那，一股更加冰冷、怨毒、充满毁灭意味的精神冲击便顺着视线反馈回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陈渡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晃动，但强行稳住。
左眼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视野边缘甚至开始出现丝丝黑红色的、如同血丝般的扭曲幻影。
那是诅咒力量开始尝试反噬和侵蚀的征兆。
但他没有退缩。
灵性持续灌注，傩瞳的光芒在墨镜后微微亮起，穿透力不断增强。
终于，那层厚重污垢和黯淡釉彩下的“真相”，开始在他眼前层层剥开。
最外层，是那后来加上去的“血煞封魂印”所化的能量结构。
那是一种如同暗红色，粘稠污血般的能量，构成一个扭曲、狰狞，不断蠕动的符文网络，死死包裹住马俑整体。
它散发着最直接的恶意和禁锢力，冰冷刺骨，充满了对一切生机的憎恨。
这是最明显，也最“年轻”的一层封印。
而在这血煞封印之下，则是更加古老、更加混乱、更加可怕的能量层——那是最初的反噬诅咒。
这层能量并非单一的某种力量，而是由无数种负面情绪和邪恶能量扭曲纠缠而成：
有战马魂魄被活生生炼化时的极致痛苦与不甘；
有施加秘法者失败后遭受反噬的恐惧与怨毒；
有秘法本身引来的幽冥煞气；
甚至可能还有后来试图破解它却遭殃的其他人的绝望与诅咒……
所有这些能量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五彩斑斓却又肮脏无比的黑。
如同沼泽中最毒的淤泥，粘稠、恶臭，不断翻滚、嘶嚎，疯狂地侵蚀着内部的核心。
同时也对外界一切试图触碰的存在报以最恶毒的敌意。
这层原始诅咒，才是这尊马俑最可怕、最根源的邪恶所在。
那血煞印，反而像是一个后来者，试图禁锢这团可怕的“毒泥”，防止其彻底扩散。
而在这两层可怕封印的最核心……
陈渡的傩瞳穿透重重阻碍，终于看到了。
那里，确实禁锢着一团炽烈、骄傲，却充满无尽痛苦和狂暴的魂魄本源。
其形态依稀是一匹神骏战马的轮廓，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淡的金红色，仿佛即将熄灭的炭火。
它本该光芒万丈，睥睨沙场，此刻却被层层恶毒的能量包裹、侵蚀、折磨，每一刻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它的挣扎无声却剧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愤怒、悲伤和一种永不屈服的桀骜。
这就是张九斤推断的那匹古代战马的魂魄。
其品质之高，远超陈渡之前的想象。
即便被折磨消耗了无尽岁月，其核心的那一点本源灵光，依旧顽强地闪耀着，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和一种沙场征战凝聚的破煞，冲锋的纯粹意志。
价值连城！ 真正)的价值连城！
若能净化诅咒，解放并收服这战魂，其好处难以估量。
无论是用于守护，作为能量源，甚至领悟其蕴含的征战意志，都绝对是顶级宝贝。
但是，那内外两层的诅咒，实在太可怕了。
尤其是最内层那原始反噬诅咒，其恶毒和顽固程度，让陈渡的傩瞳都感到阵阵眩晕，难以长时间直视。
他有种直觉，一旦尝试破解，必将引来这些诅咒最疯狂的反扑。
其凶险程度，远超鸳鸯驿和影戏镇。
他缓缓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强压下左眼的灼痛和精神的疲惫，脸色苍白了几分。
“怎么样？”张九斤急切地小声问道。
陈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九斤推断得没错。里面确实封存着一道极其强大的战马魂魄，品质极高。但是……外面的诅咒，比想象的更可怕。”
他简要描述了自己看到的双层诅咒结构：
“……那血煞印还算好，虽然是邪法，但结构相对清晰。最麻烦的是内层那原始反噬诅咒，是无数负面能量和怨念的混合体，恶毒无比，几乎成了这马俑的一部分。一旦触动，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那个依旧蜷缩不动的摊主，低声道：
“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不卖了。他不是不知道这东西可能有点价值，而是深知其恐怖。他可能自己就尝试过，吃了大亏，甚至他变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都可能与这马俑有关。他不敢再碰，也不敢让别人碰，怕引火烧身，所以干脆丢在那里，用‘镇摊子’当借口。”
这是一个被诅咒之物吓破了胆的持有者。
确认了价值，也确认了风险。
风险高到令人窒息，但价值也大到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干不干？”张九斤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
知道了真相后，他反而比之前更加害怕，但眼神中的贪婪却也更加炽热。
柳七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陈渡，等待他的决定。
她的指尖，已经扣住了几枚专门用于应对诅咒和魂体冲击的特殊蛊丹。
陈渡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尊在阴影中沉默的马俑。
风险极大，但收益也极大。
而且，这是目前唯一的，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巨额资金的方法。
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