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水帘洞。
那股汇聚了四海八荒妖气的欢腾与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九天之上猛地按下,瞬间掐灭。
前一刻还充斥着觥筹交错,称兄道弟,畅想未来的万妖圣殿,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一只小妖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脱手摔碎在光洁的地面上,清脆的响声,在这压抑的死寂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消息,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回来。
不是寻常的战报。
也不是天庭的征讨檄文。
那是一道……由圣人亲手书写,烙印着天道法则,直接浮现在所有大神通者元神之中的……【诛魔令】!
整个圣殿之内,无论是那些刚刚投靠过来的妖王,还是花果山的老班底,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脸色煞白,身体僵硬。
那股来自昆仑山,冰冷、纯粹、足以冻结三界时光长河的无尽杀意,即便隔着亿万里之遥,也依旧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是……是玉清元始天尊……”
一个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殿中响起。
“十二金仙……倾巢而出……”
“要……要布下……‘十二都天诛魔大阵’……”
当“诛魔大阵”这四个字,从那妖王颤抖的嘴唇中吐出时,整个大殿的气氛,彻底凝固了。
“轰!”
牛魔王猛地站起身来,他身下的那张由万年寒铁铸就的巨大座椅,竟被他身上失控的妖力,震出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他的脸上,再无半点平日里的豪迈与霸气,只剩下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深深的惊惧。
“十二都天诛魔大阵……”
这位纵横三界,连天庭都敢不放在眼里的平天大圣,此刻的声音,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嘶哑。
“那……那不是阵法……”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传说,一双牛眼瞪得滚圆,“那是圣人模仿上古巫族‘都天神煞大阵’,创造出来的……一台研磨机!一台能将阵内所有生灵,连同元神、真灵、乃至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彻底磨成混沌之气的……绝杀之阵!”
研磨机!
抹去一切痕迹!
这两个词,像两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扎进了在场所有妖王的心脏!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战争了。
这根本就不是战争!
这是降维打击!
是圣人,在用一种近乎戏耍的方式,向三界宣告,他要如何将一只让他不悦的蝼蚁,连同它那可笑的巢穴,一同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抹去!
“完了……”
“这下……全完了……”
蛟魔王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就不该来!
就不该被那所谓的“万妖圣地”的前景冲昏了头脑!
跟谁作对不好,偏偏跟圣人作对?
那只猴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敢的啊?!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该安安分分待在我的北海!这……这不是争夺气运,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蛟魔王的喃喃自语,仿佛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殿内许多妖王心中,那早已滋生蔓延的恐惧与悔恨。
“是啊……对手是圣人!这还怎么打?”
“十二金仙,十二件先天灵宝……再加上那什么诛魔大阵……我们这点人,冲上去就是送死啊!”
“散了……我看还是赶紧散了吧!现在跑,兴许还来得及……”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这些新投靠的妖王之间迅速扩散。
他们看向主座上那个依旧平静端坐的猴王,眼神里,已经不再是崇敬与狂热,而是充满了质疑、恐惧,甚至……是一丝怨恨。
这就是你带领我们看到的未来?
一个被圣人亲自下令,要彻底炼化成飞灰的未来?!
圣殿之内,人心浮动,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万妖之心,在圣人的雷霆之怒下,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就在这时。
“吵什么!”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
是杨戬。
他霍然起身,那股属于三界第一战神的,凌厉无匹的滔天战意,冲天而起,瞬间将殿内所有的嘈杂与恐慌,都压了下去。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惧色,窃窃私语的妖王,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与不屑。
然后,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主座之上的陈凡,单膝跪地,声如金石!
“大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别说十二金仙,就算是我那师尊亲至,又能如何?”
“他想动你,就得先从我杨戬的尸体上跨过去!”
“小弟,何惧一战!”
斩钉截铁的话语,回荡在死寂的圣殿之中。
那股悍不畏死,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意志,让所有感到恐惧的妖王,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着下方那道挺拔如枪的身影,陈凡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好二弟。
“二郎,不可冲动。”
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镇元子抚着自己的长须,从座位上缓缓站起,他的脸上,也满是忧色。
“盟主,二郎真君。”
他先是对着两人分别稽首,而后才沉声说道:“阐教那‘十二都天诛魔大阵’,非同小可。贫道曾在一卷古籍上见过记载,此阵一旦布成,便会自成一界,隔绝内外,引周天星力与大地坤元为火,以阵内万物为薪,进行炼化。”
“此阵……不重杀伐,只重‘磨灭’。硬抗……恐怕……难啊……”
镇元子的话,让刚刚被杨戬激起一丝血性的众妖王,心又沉了下去。
连地仙之祖都说“难”,那便是真的没希望了。
看着殿中众妖那千姿百态的反应,陈凡心中,一片平静。
他知道。
这是万妖圣地,自成立以来,面临的第一次,也是最严峻的一次生死考验。
是筛选。
也是净化。
挺过去了,那些摇摆不定,心怀鬼胎的墙头草,自然会被剔除出去。留下的,才是真正可以托付后背的自己人。圣地,将固若金汤,人心,将彻底凝聚。
挺不过去……
那便是树倒猢狲散,一切谋划,都将化为泡影,沦为三界万万年的笑柄。
他缓缓地,从那宝座之上,站了起来。
整个大殿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有担忧,有期待,有恐惧,有审视。
陈凡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与不屑的弧度。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定心神针,清晰无比地扎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慌什么?”
他环视着殿中众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元始天尊有杀阵,难道……”
陈凡顿了顿,目光穿透了水帘洞的阻隔,穿透了无尽的虚空,投向了那遥远的,不知名的北方。
“我们就没有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