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从他们瞳孔投射出的画面里,看到了上一任爱丽丝的死亡画面。
那个看不清脸的爱丽丝被绑在由白骨做成的绞刑架上。
皇后用她头顶的剪刀一下又一下地剪碎她的礼服,最后刺穿她的心脏。
而爱丽丝的脸,竟在画面的最后开始一点点与陆驰和老徐的脸重合。
“不……不是我!”
陆驰的尖叫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发出的悲鸣,嘶哑的不像话。
他从不离身的硬币从口袋里当啷掉到地上,滚出老远,他却没心思去捡。
他双手死死抱住头,指甲几乎要扣进头皮里,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像是在说些什么。
江晦注意到他的瞳孔里血丝密布,而穿透他身体的那道血色光柱,竟然将他心中的画面都投射出来。
在陆驰被光柱不断撕扯的记忆里,江晦看到了他的过去。
那应该是他的童年时期。
在一间昏暗的厨房里,他偷偷地从母亲的钱包里摸走了几枚硬币,想买玩具。
但被母亲发现后,他以为自己会迎来打骂,谁知母亲并没有打骂他,只是红着眼眶对他说:“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但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自尊比什么都重要,听到这句话,他一下就冲出了家门。
等晚上他消了气回到家,发现家里的氛围不对,才知道母亲在去寻找自己的路上出了车祸,已经去世了。
于是那天厨房里的那个眼神,成为了他这么多年一直藏在心底的阴影。
比任何打骂都疼,因为代价太重了。
可此刻这段记忆被规则强行拽出来,放大成无数句“你让他失望了”的声音,在陆驰的脑海里反复轰鸣。
“我没偷我妈的钱!我没让她失望……”
陆驰语无伦次地重复,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却连抬手擦的力气都没有。
自我怀疑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裹到头顶,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老徐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陆驰脚边。
老徐站在原地,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顺着满脸皱纹往下流。
那些眼泪太多了,在她下巴处汇成水珠,滴在衣襟上。
她盯着血色光柱里爱丽丝被绑的画面,眼前却浮现出三十年前的场景。
怀孕的女儿扶着肚子,站在医院门口朝她挥手,笑着说“妈你先回家洗个澡收拾收拾吧,我一个人能行”。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她刚到家里,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医生说她女儿早产了。
等她赶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了盖着白布的女儿。
而她女儿的丈夫却满不在乎。
后来她才知道,她女儿的丈夫,竟然在难产的生死时刻选择了保小,可即便这样,孩子也没能保全下来。
这么多年,她拄着拐杖走南闯北,闭上眼不跟其他人交流,其实是在逃避那句没说出口的“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等我”。
她不敢想,那时候她女儿有多么无助。
“女儿啊……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等我……”
老徐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身边卫兵掉落的断头刀上。
参加了这么多的副本,苟活了这么长时间,一切都没意思了。
下一秒,她突然冲过去,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刀柄,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刀刃抹向自己的脖子。
“噗嗤”一声,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喷溅在地砖上。
老徐的身体晃了晃,最后看了一眼光柱里的画面,缓缓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着,似乎还在望着当年医院门口的方向。
“不要!!”
陆驰猛地抬头,看到老徐的尸体倒在自己眼前,最后一点理智彻底崩断。
他盯着地上的硬币,突然像疯了一样爬过去捡起那枚硬币,眼神空洞得吓人。
陆驰张开嘴,狠狠将硬币塞进自己的喉咙,然后拼命往下咽,像是为了惩罚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一般。
硬币边缘划破了他的食道,暗红的血从陆驰的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已经死去的老徐的手背上。
陆驰觉得好痛苦,他想咳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嗬嗬地喘了两口气。
随后猛地咳嗽了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倒在老徐身边,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短短十几秒,最后两个和他一起进入副本的玩家相继死去,宫殿里只剩下皇后的冷笑和江晦越来越沉的眼神。
皇后看见两具自杀的尸体之后笑得更残忍了。
“看到了吗?所有爱丽丝都一样,要么成为我,要么死!”
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她手中的权杖开始剧烈震动,权杖顶端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仿佛是要活过来。
而宫殿的白骨墙壁簌簌掉渣,像是要塌了。
就在权杖上那道血色光柱即将射向江晦时,他突然闭眼,右手死死攥住噬魂,脚步不停,径直冲向高台。
他无视周围晃动的白骨,在皇后面前站定,目光像刀子般盯着她的脸。
“我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的左半张脸是你年轻时候的样貌,是你想留住的自己。”
“但你的右半张脸却是被诅咒之后的老态,是你不得不被迫接受的现实。”
“你让所有人看爱丽丝的死亡,不是为了惩罚他们,是为了惩罚自己,准确来说,是为了记住自己是为何而死,对不对?”
江晦一口气说完,连个气口都没给皇后留。
“你胡说!”
皇后听完猛地挥权杖砸向江晦,却在半空突然失控,顶端的心脏跳得更快,甚至开始渗血。
“我是皇后!我不需要记住任何人!”
江晦没躲,反而往前半步,声音更冷了几分。
“墙上的通缉令,涂掉的脸应该都是你怕想起来的人。”
“但你留着爱丽丝的碎片,却是怕没人再记得她。”
“你让所有人循环自己生命中‘失去’的过程,然后去死,其实是想有人陪你记住这种失去的痛苦,但【记住】他妈的不是拉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