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青川县城南,废弃广电大楼如巨兽匍匐在黑暗中,钢筋裸露的轮廓割裂着清冷月光。
一道身影紧贴墙根疾行,脚步轻得像猫,最终停在b区配电间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维修员”乔家野压低工装帽檐,假发套边缘的胶水黏在额角,微微刺痒。
他袖口滑出一根细铁丝,闭眼默念高青传来的锁芯结构图,探入、拨动,动作精准如手术刀。
几秒后,“咔哒”轻响,门锁弹开。
袖口纽扣——微型摄像头——正将画面实时回传。
“进去了。”耳机里传来高青冷静的指令。
乔家野不语,闪身而入,反手关门,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风声。
配电间内弥漫着尘埃与老电路烧焦的混合气味,空气沉滞如墓穴。
他借手机微光,迅速锁定标记“b-07”的总电箱。
三小时前,高青确认:所有转发其“自爆视频”的傀儡Ip,数据流已全数汇入此地承载的本地镜像服务器。
他们亲手把“赃物”搬回了老巢。
他从夹层摸出一张特调药液浸泡过的二维码贴纸,指尖微颤却毫不迟疑,将其贴在电箱内侧最隐蔽的角落,轻轻一拍压实。
“不是我骗你,”他对着黑暗低语,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是你贪心太重,连鬼都敢请。”
转身离去,身影消融于夜色,仿佛从未存在。
清晨七点,图书馆三楼洗手间隔间。
高青盘腿坐在马桶盖上,膝上笔记本幽幽发光,数据线连接伪装成卫生纸盒的信号中继器。
屏幕中央,鲜红进度条缓慢跳动——【信力污染反向注入…68%…】。
昨夜乔家野那场“自爆”直播被岭南文化疯狂推流,每一次点击、每一条转发,都成了无形的数据管道。
他们以为吸走的是崩塌的信誉,实则被高青反向利用,将篡改数据包混入荧光药灰代码,原路注入对方服务器。
“上钩了。”高青嘴角微扬,冷意浮现。
她十指翻飞,启动预设“幽灵爬虫”程序。
这是她早前通过首批二维码跳转链接,悄悄植入对方跳转服务器的隐形脚本。
指令下达瞬间,无数虚拟信号在内网狂涌,模拟成百上千绝望信徒,持续发送加密祈愿:
“乔哥救我!我儿子考试就靠你了!”
“还我姻缘!我的月老手链为什么不灵了!”
“平安符碎了,是不是要出事?乔哥救我!”
这些由AI生成的“祈愿”如数字暴风雪,塞满数据通道,制造出“集体信仰暴走”的恐怖假象。
“你们不是靠收割信仰赚钱吗?”高青盯着飙升的系统负载警报,轻笑,“那就尝尝信仰的反噬。”
随即,她将乔家野潜入广电大楼的全程录像,连同周昭团队伪造舆情报告及境外资金流水的日志,打包加密,通过匿名邮箱发送至李月预留的媒体应急通道。
邮件标题:《一份能让岭南文化蒸发的礼物》。
上午九点,夜市管理办公室吵翻天。
“凭什么封我们收款码!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就靠这个活命!”陆阿春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
身后王婆、烤串老李等六名摊主群情激愤,七嘴八舌声讨。
“那‘回收员’连健康证都没有!是不是你们的人?”王婆叉腰怒斥,唾沫横飞。
管理员满头大汗,又是递水又是道歉:“误会!三天内审批合规新码!”
这场闹剧,正是乔家野策划的“声东击西”。
真正目的,是在混乱掩护下,由陆阿春将新一轮特制二维码分发给夜市可信老伙计。
这些二维码不再用于追踪或注入,而是织成一张覆盖全夜市的“信力诱捕网”。
任何异常高频扫码行为,都会被即时标记、隔离,并导入数据黑洞。
王婆领了新码,一边擦桌一边低声问:“春姨,这么闹,真不怕乔哥那摊子塌了?”
陆阿春瞥向远处角落,乔家野那辆破三轮孤零零停着,眯眼一笑:“塌?你见过谁家盖楼不先挖穿地基?他是要把藏在地底的人,全都逼到天上来。”
中午十二点整,乔家野帐篷被人猛地掀开。
陈劳拄着盘龙拐杖闯入,脸色凝重,《地脉志》被风吹至一页焦黑残图——
一口倒悬虚空的深井,无数扭曲人脸在井底哀嚎。
“地气倒灌,愿毒上涌!”他枯指狠戳地图上广电大楼位置,“他们抽干全城千万人的念想,塞进这口‘井’!现在,井壁裂了!”
他抬头,浑浊双眼死盯乔家野:“你看不见,但我闻得到!那股腐烂甜腥,跟三十年前一模一样!”
乔家野调试设备的手一顿。
他沉默起身,从锅中舀起冷却的辣椒灰混合物,举至阳光下细看。
颗粒折射出诡异微光,似有生命般蠕动。
“我明白了。”他缓缓吐气,脸上痞笑彻底消失,“井裂了,光堵没用。得泼更脏的水下去,把里面的毒冲出来,让所有人都看见。”
他重拿手机,删掉原直播标题,敲下一行更疯更决的文字——
《求你们别再信我了,我真的会害人!》
傍晚五点,直播准时开启。
镜头里,乔家野脸上多了一道红墨水划出的血痕,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
“兄弟姐妹们,听我一句劝……别再买我的东西,也别信我说的任何一句话!”
他抓起一把“月老手链”,狠狠摔地,脚碾成粉。
“我那个许愿系统,是真的!”他嘶吼,“但它不是恩赐,是诅咒!它吃的不是香火,是你们的命!”
弹幕瞬间停滞半秒,随即井喷爆炸:
【疯了!乔哥真的疯了!】
【吃命?卧槽剧本太玄乎!】
【邪教头子!快报警啊!】
城南广电指挥室,金丝眼镜男盯监控屏,脸惨白如纸。
内网警报狂响如催命符,手下员工电脑齐刷刷弹出诡异页面——
燃烧的二维码暴雨中,浮现出淋漓血字:
“信错人,遭天谴。”
图书馆隔间,高青合上笔记本。
屏幕上,反向注入进度条定格于“91%”。
她轻语:“接下来,不是我们在演戏,是他们的系统自己在发疯。”
无人察觉,在岭南文化公司那台镜像服务器最底层,随“信力反噬”与“集体祈愿”双重冲击,一个从未记录也无法删除的灰色进程悄然唤醒。
名称:【愿瘴·初醒】。
风暴的序幕由他们拉开。而现在,风暴本身,活了过来。
乔家野抬头,痞气尽散,只剩癫狂般的冷静。
他需要一剂更猛的药,一剂足以让所有人对他避之不及的剧毒。
他要自毁,但不是演戏,而是毁得惊天动地,毁得让那口“井”都感到恶心。
下午两点四十分,距第二场“自毁直播”不足二十分钟。
他蹲在破三轮车后,手里攥着半瓶红墨水和一小包鸡血粉,对着手机屏幕,最后一次调整脸上的表情——
嘴角上扬,眼神空洞,像一具被信念吞噬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