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竤背上伤口狰狞翻开，皮肉外卷。
冷紫嫣撕下内裙布料，浸了水，按在他伤口上。血瞬间浸透布料，温热粘稠。沈璟竤闷哼，额角青筋暴起。
“疼就说。”她动作没停。“疼。”他咬牙挤出这个字。
冷紫嫣手一顿，然后继续。布料缠了一圈又一圈，勒紧，打结。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像要勒断他肋骨。
“怕我拖累？”她问。沈璟竤喘着气，没回答。
冷紫嫣凑近他耳朵，声音压低：“沈璟竤，七年前你救我那夜，我就发誓要站到你身边。不是躲在你身后，是并肩。”
她系紧最后一个结。
沈璟竤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缠满布条，血还在渗。他抬头看向她，她脸上有血，有汗，还有……怒火。
“冷紫嫣。”他说。“嗯？”“如果今天我们都死在这儿——”
“那就一起死。”她打断他，“但死之前，得多拉几个垫背。”
她站起来，捡起地上剑。剑身沾满血，滑得握不住。她用布条缠紧剑柄，握了握，还算稳。
沈璟竤也站起来。腿在抖，但他站稳了。他捡起一把断刀——刚才激战打断的，只剩半截。但也够了。
两人背靠背站着。院子里还有十几个叛军，围成一个圈。火把光晕下，他们脸孔扭曲，眼神贪婪。
“皇帝在这儿！”有人喊。“杀了他！赏金万两！”
人群躁动。但没人敢第一个上——刚才冷紫嫣杀李肃那一幕，他们都看见了。金簪刺入眼窝，血喷三尺。
狠。太狠了。冷紫嫣盯着他们，嘴角勾起冷笑。“来啊。”她说，“谁先来送死？”
叛军们面面相觑。一个年轻士兵咽了口唾沫，握刀的手在抖。
“怕什么！”领头那个吼，“他们就两个人！还带着伤！一起上！”
他带头冲上来。冷紫嫣迎上去，剑光闪过，劈开他肩膀。那人惨叫倒地，她补上一剑，割断他喉咙。
动作干净利落。沈璟竤也动了。断刀横扫，劈开两个叛军腰腹。
血喷出来，溅了他一身。他抹掉眼睛上血，继续挥刀。
两人配合默契。
冷紫嫣攻左，沈璟竤守右。剑光刀影交织，叛军一个接一个倒下。但人太多了，杀不完。
一个叛军绕到侧面，刀砍向沈璟竤脖颈。
冷紫嫣转身格挡，剑架住刀。但力道太大，震得她虎口裂开。血从指缝渗出来，染红剑柄。
沈璟竤回身，断刀刺入那叛军后心。“没事？”他问。“没事。”冷紫嫣甩掉手上血，握紧剑。又一轮围攻。
这次更狠。叛军看出沈璟竤伤重，专攻他下盘。冷紫嫣护着他，剑舞成幕。但左肩伤口裂开，血顺着胳膊流。
动作慢了。一个叛军抓住机会，刀砍向她腰间。
沈璟竤撞开她。刀砍在他手臂上，深可见骨。他闷哼一声，抬腿踹开那叛军。冷紫嫣转身补刀，剑尖刺入对方心脏。
“你……”她看见他手臂伤口。“没事。”沈璟竤撕下衣摆，胡乱缠住，“杀！”两人继续战斗。
血越流越多，力气越来越少。冷紫嫣喘着气，视线开始模糊。她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
还剩五个叛军。他们也累了，握着刀，不敢上。领头那个盯着沈璟竤，突然笑了。
“陛下。”他说，“您撑不住了。”沈璟竤没说话，只是握紧断刀。
那人继续说：“投降吧。镇北王说了，留您全尸。还有您这位……未来皇后。王爷说，留她一命，有用。”
冷紫嫣剑尖抬起。“什么用？”
“王爷……”那人笑容猥琐，“缺个暖床的。”冷紫嫣笑了。
笑得眼泪流出来。然后她冲上去，剑光如电。那人举刀格挡，但慢了一步。剑刺穿他喉咙，钉在墙上。
他瞪大眼睛，想说话，但只能发出咯咯声。冷紫嫣拔出剑，他滑倒在地。
剩下四个叛军转身就跑。冷紫嫣没追，她没力气了。剑杵在地上，支撑身体。
沈璟竤也靠墙坐下，喘着粗气。院子里终于安静。
只有火把噼啪声，和远处喊杀声。冷紫嫣走到沈璟竤身边，检查他手臂伤口。
布条全湿了，血还在渗。她重新包扎。这次更仔细，撕下自己内裙最干净的部分，缠紧。
沈璟竤看着她，突然伸手，擦掉她脸上血污。
“脏。”他说。“你也脏。”冷紫嫣拍开他手。
两人对视，都笑了。笑声很轻，在寂静院子里飘散。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
很多马，朝着这边来。冷紫嫣立刻站起来，握紧剑。沈璟竤也站起来，捡起地上断刀。
马蹄声在院外停下。门被推开。
走进来一队人——穿着禁军铠甲，但领头的是个陌生面孔。年轻，脸上有道疤，从左眉划到右嘴角。
他看见沈璟竤，愣住。然后跪下去。
“禁军副统领，赵青。”他说，“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沈璟竤盯着他：“赵老将军的儿子？”“是。”赵青抬头，眼眶通红，“末将父亲……战死了。在宫门前，被李肃……亲手杀的。”
冷紫嫣握紧剑。李肃，那个教她剑法，又背叛沈璟竤的人。现在又多一条罪——杀同胞。
“李肃在哪？”沈璟竤问。“在太和殿。”赵青站起来，“他投了镇北王，现在是叛军副帅。带着三百人，占了太和殿。”沈璟竤点头。
然后他看向赵青身后——约莫三十人，个个带伤，但眼神坚定。
“还剩多少人？”他问。赵青咬牙：“禁军倒戈七成，剩下三成……战死大半。末将手里……就剩这三十个了。”
三十个。对抗三百，甚至三千叛军。
沈璟竤笑了，笑声嘶哑：“好，三十个。够了。”冷紫嫣转头看他：“你疯了？”
“没疯。”沈璟竤看向赵青，“带朕去太和殿。”
“陛下！”赵青跪下去，“您伤太重，不能去！末将带人去，一定把李肃人头带回来！”
“朕要去。”沈璟竤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朕要亲眼看着他死。”赵青还想劝。
冷紫嫣开口：“听他的。”赵青愣住。
冷紫嫣看着沈璟竤，继续说：“他是皇帝。皇帝……不能躲。”
沈璟竤看向她，眼神复杂。然后他点头。“对。”他说，“朕不能躲。”
他站起来，腿在抖，但站稳了。冷紫嫣扶住他手臂，他靠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赵青带人跟上。
三十个人，护着两人，朝太和殿走。路上遇到几队叛军，都被解决了——赵青刀法狠辣，一刀一个。
冷紫嫣看着他背影，想起小时候。那时赵青还是个瘦弱少年，被她揍得鼻青脸肿，哭着跑回家告状。现在他长大了，脸上有疤，手上有血。
时间真快。走到太和殿广场边缘，众人停下。广场上火把通明，叛军列队，黑压压一片。太和殿台阶上站着几个人。
李肃在中间。穿着统领铠甲，但外面罩了件黑袍。正和旁边人说话，脸上带着笑。
沈璟竤盯着他，手指收紧。冷紫嫣按住他手：“别冲动。”
“朕知道。”沈璟竤深吸一口气，“赵青。”“末将在。”
“带人从左侧绕过去，吸引注意。朕和皇后……从右侧进去。”赵青皱眉：“太危险。”
“执行命令。”赵青咬牙，点头。他挥手，带二十个人离开。剩下十个，护着沈璟竤和冷紫嫣，朝右侧摸去。
右侧有条小路。通往太和殿后门。路上有叛军巡逻，但不多。冷紫嫣解决了两个，沈璟竤解决一个。
到达后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火光。还有说话声，笑声。冷紫嫣从门缝看进去。
殿里点满蜡烛。
中间摆着张桌子，李肃坐在主位，旁边坐着几个人——都是叛军将领。正在喝酒，吃肉。
“王爷说了。”李肃举杯，“事成之后，在座各位，封侯拜将！”
众人哄笑。一个将领问：“那皇帝怎么处置？”
“杀。”李肃放下酒杯，“但得在天下人面前杀。得让所有人知道——造反，是什么下场。”
“那皇后呢？”
李肃笑了，笑容猥琐：“冷紫嫣啊……那丫头，我教了她三年剑法。本来该是我的，被皇帝抢了。”
他顿了顿。“等抓到，我先尝尝。然后再……献给王爷。”冷紫嫣握剑的手在抖。
沈璟竤按住她肩膀，摇头。她咬牙，没动。
李肃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确实够味。长得漂亮，身手也好。要是能收服，是个得力助手。”
“收服？”有人笑，“李统领，您有把握？”
“当然。”李肃得意，“她爹死得早，缺父爱。我教她剑法，她把我当师父。只要我好好说，她会听话的。”
冷紫嫣笑了。
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压抑，冰冷。沈璟竤看向她，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但眼神变了。变得很冷，像冰。
李肃还在说：“等抓到人，我先……”他没说完。因为冷紫嫣推开门，走了进去。
殿里所有人转头看她。烛火照亮她脸上血污，照亮她手中剑。李肃愣住，然后笑了。
“哟。”他说，“说曹操，曹操到。”冷紫嫣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李肃打量她，眼神轻佻：“怎么，来找师父了？”
“找你。”冷紫嫣说，“送你去死。”
李肃大笑，站起来：“就凭你？丫头，你剑法是我教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几斤几两？”
他拔出刀。刀身映着烛火，寒光凛冽。冷紫嫣也举剑。
两人对峙。殿里其他人站起来，围成一圈。沈璟竤也走进来，站在门口，挡住退路。
李肃看见他，笑容更深。“陛下也来了。”他说，“正好，省得我去找。”沈璟竤没说话，只是握紧断刀。
李肃看向冷紫嫣：“丫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投降，跟我。我保你活命，还有荣华富贵。”
冷紫嫣笑了。“李肃。”她说，“你也配？”李肃脸色沉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挥刀，“那就别怪师父不客气！”
他冲上来。
刀光如电，劈向冷紫嫣头顶。冷紫嫣侧身躲过，剑刺向他肋下。李肃挥刀格挡，刀剑碰撞，火星四溅。
两人交手。
冷紫嫣剑法确实是他教的，路子一样。但更狠，更快。李肃越打越心惊——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十招过后，冷紫嫣剑尖划开他手臂。
血涌出来。李肃后退两步，盯着伤口，愣住。“你……”
“我爹死的那年。”冷紫嫣说，“我就发誓，要杀光所有仇人。你教我剑法，我感激。但你背叛陛下，杀赵老将军，还想动我——”
她上前一步。“那就别怪我……欺师灭祖。”剑光再起。
李肃咬牙迎战。但他老了，慢了。冷紫嫣正值巅峰，剑招凌厉。又过五招，她剑刺穿他肩膀。
他惨叫，刀脱手。冷紫嫣拔出剑，一脚踹倒他。剑尖抵住他咽喉。
“还有什么话说？”李肃躺在地上，看着剑尖，突然笑了。
“丫头……”他喘着气，“你赢了。但你……也输了。”
“什么意思？”
“镇北王……”李肃咳出血沫，“在宫外，带着三万兵马。你出不去，他进不来。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他看向沈璟竤。
“陛下，您知道吗……先帝为什么讨厌冷家？”沈璟竤皱眉。
李肃笑得更开：“因为冷尚书……知道太多秘密。关于先帝，关于……您母亲。”
冷紫嫣手一抖。沈璟竤上前：“说清楚。”
“我说了……”李肃盯着他，“您能放了我吗？”
“不能。”
“那我不说。”
沈璟竤蹲下，盯着他眼睛：“李肃，你现在说，朕给你个痛快。不说……朕让你生不如死。”
李肃沉默。然后他开口：“先帝……害死了您母亲。”沈璟竤瞳孔骤缩。
“您母亲不是病逝。”李肃继续说，“是被毒死的。因为……她知道先帝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先帝……”李肃喘着气，“不是正统。他篡位，杀了真正太子，也就是……您大伯。”
沈璟竤站起来，后退两步。冷紫嫣扶住他，感觉到他在抖。
李肃还在说：“冷尚书查到了，想告发。先帝……让镇北王灭口。所以冷家……才会死。”
他看向冷紫嫣。“丫头，你爹……是忠臣。但他站错队了。”冷紫嫣剑尖颤抖。七年。
她以为的仇人，只是棋子。真正的凶手……是先帝。沈璟竤的父亲。
她看向沈璟竤。他也看着她，眼神里全是痛苦，愧疚，还有……绝望。
“对不起。”他说。冷紫嫣摇头：“不是你。”“但朕是……”
“你是沈璟竤。”她打断他，“不是先帝。”
沈璟竤愣住。然后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对。”他说，“朕是沈璟竤。”他看向李肃，眼神冰冷。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说，“现在……你可以死了。”李肃瞪大眼睛。
但沈璟竤没动手。他看向冷紫嫣：“你来。”冷紫嫣点头。
剑尖往前送，刺入李肃咽喉。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血涌出来，染红地面。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冷紫嫣拔出剑。转身，看向殿里其他人。那些叛军将领，全都跪下了。
“陛下饶命！”“臣等是被逼的！”
沈璟竤没看他们，只是看向冷紫嫣。
“怎么处置？”他问。
冷紫嫣擦掉剑上血：“你决定。”沈璟竤沉默片刻。然后他开口：“赵青。”
赵青带人冲进来，看见地上李肃尸体，愣住。
“陛下……”
“把这些人都押下去。”沈璟竤说，“关进天牢。等事情了结……再处置。”
赵青应诺，带人押走那些将领。殿里只剩下两人。
烛火摇曳，投下长长影子。冷紫嫣走到沈璟竤身边，握住他手。
很凉，全是冷汗。“你信吗？”她问。“信。”沈璟竤说，“父皇……确实做得出来。”
他顿了顿。“但他已经死了。仇……没法报了。”冷紫嫣摇头：“有办法。”沈璟竤看向她。
“镇北王还活着。”她说，“他参与了，他知道一切。杀了他……也算报仇。”
沈璟竤沉默。然后他点头：“好。杀了他。”他握紧她手。“我们一起。”冷紫嫣笑了。
笑得眼泪流出来，但她没擦。任它流，混着脸上血污，滴在地上。
远处传来钟声——不是宫钟，是城外的钟。沉闷，悠长，像丧钟。
天快亮了。但战斗……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