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坐在主位,面前是特意分出来的一小碗爆辣版的水煮牛肉。
他端起碗,刚夹起一片色泽红亮的牛肉。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在餐厅和谐的杯箸笑语中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夹菜的动作几乎同时一顿,欢快的笑语瞬间凝结在滚烫的空气里。
大家目光都下意识转向餐厅角落那个锃亮华丽的象牙白电话机上。
陈铭放下碗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走过去。
“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沉雄有力。
“包老?”
陈铭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静静听着。
片刻后只简短回了一句:“多谢世叔!我懂。好,明天上午,准时到。”
“咔哒”。
他挂下话筒,清晰的扣放声在骤然变得异常安静的餐厅里回响了一下。
女人们都停下了动作,没有人再动碗筷。
一道道目光无声地聚焦在陈铭身上。
“……铭哥哥?”刘奕玫的声音很轻“包船王……找你是……?”
沈梦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求证,清晰地问出大家心头的疑问。
“是啊小陈,包先生?刚说让你去他那边?是……是先前说的大陆那头……买那个‘光刻机’的事情……有消息了?”
她们比任何人都知道陈铭最初是如何带着沈梦玉、刘氏姐妹,在陌生的香江挣扎立足。
大陆,对她们而言是记忆深处带着酸楚与复杂的根。
刘奕妃和刘奕玫姐妹俩脸上也露出震惊的神情
汪明泉和赵雅织的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
陈铭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掩不住惊色的脸庞,转身走回他的座位,重新坐下。
他拿起筷子,夹起刚才放下的那块水煮牛肉,不疾不徐地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片刻后才道
“别胡思乱想,” 他放下筷子,语气平稳“不过是一趟行程。具体的,等明天我回来就清楚了。”
“明天就清楚了?大陆那里……”
刘奕玫似乎还想追问下去,但余下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吃饭。”陈铭拿起饭碗,又夹了一块毛血旺里的豆腐。
他的语气不算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女人们再次交换着眼色,虽然惊疑不定,却无人再开口。
第二天清早的浅水湾,空气格外清新。
陈铭没叫司机,独自从住处出来,沿着蜿蜒、洁净的私家路缓缓上行。
路旁是高耸的树木和修剪齐整的灌木花丛,间隙透出山下维多利亚港浩淼的碧蓝。
他的脚步稳健,享受着这清晨难得的静谧。
转过一个舒缓的坡道拐角,包家那气派奢华的欧式铁艺院门已在眼前。
铁门紧闭,隔着精美繁复的锻铁花饰,陈铭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半蹲在院内花园边葱茏的灌木丛下,似乎在拨弄一片叶子。
另一个稍高些的白色身影靠在爬满藤蔓的雕花白石廊柱旁,指尖夹着什么东西,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注视,蹲着的那个身影猛地抬头。
“姐夫!”清亮又带着毫不掩饰惊喜的少女嗓音猛地划破了晨霭的宁静。
包培卉直起身,几步就冲到镂花铁门旁,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保留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她随手将那刚摘下的不知名叶片扔掉。
靠在廊柱旁的白衣少女闻声也迅速转过头来。
纯白色束腰连衣裙勾勒出青涩但已显露轮廓的身姿,裙摆垂到膝盖下方,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她望过来的瞬间,陈铭清楚地看到那双清润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与惊艳。
“这是陈生?”白衣少女低呼出声,声音带着一点点急切的嗔怪和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开一步。
“小邛快来!”包培卉快活而敏捷地一把攥住了白衣少女的手腕。
把她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大门边,隔着精致的锻铁花格指向门外的陈铭,“来!快叫!姐夫!”
少女被迫直面陈铭的目光。
陈铭的目光平静,看着这个女孩有些惊讶。
白衣少女脸颊上那片白皙透明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晕开薄薄的红霞。
那双杏眼慌乱地抬了一下,又飞快地避开,视线落在陈铭的领口位置,根本不知该往哪里摆。
她抿紧了唇,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
包培卉咯咯地笑起来,凑近白衣少女耳边,用恰好能让门外听见的调皮声调说。
“我姐夫好看得要命,对吧?第一次见到活人是不是神魂颠倒了?”
“包培卉!”白衣少女窘迫得几乎要跳起来,声音拔高,带着羞恼和薄怒。
她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使劲去掐包培卉的胳膊。
“啊呀!”包培卉夸张地痛叫一声,松了手立刻反攻。
两个年纪相仿、同样娇俏的少女就在门前那片修剪齐整的草地上推搡打闹起来。
包培卉嘻嘻哈哈地追,白衣少女恼羞成怒地躲,裙裾飞扬,如同两只轻盈穿梭在林间小径的白色铃鸟。
陈铭站在紧闭的铁艺大门外,看着院内这毫无防备的一幕,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实的愉悦。
整个过程他也不催促,只安静地等待着。
终于,包培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要紧事,猛地收住了追逐的脚步。
那白衣少女也松了口气,一边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裙摆和发丝,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外。
“姐夫对不起,我这就给你开门!”
包培卉跑向大门旁一个嵌在石墩里的对讲小装置,摁下了打开铁锁的按钮。
电动装置发出轻微的嗡鸣,厚重的铁艺大门徐徐向内滑开。
“姐夫进来呀!”包培卉蹦到陈铭面前,气息还有些微喘,脸颊也因为刚才的打闹而显得生机勃勃,“喏,正式介绍一下,”
她一拉那还稍显局促、低着头的白衣少女衣袖,“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何弨邛!赌城何家!”
何弨邛微微吸了口气,抬起头。
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但那丝羞怯的慌乱已被努力藏起,留下更多的是属于名门千金、从小被严格规训出的得体仪态。
“陈先生。”何弨邛声音清婉,带着一点江南水乡的软糯尾音,微微低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