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江永就醒了。院里的鸡刚叫头遍，他套上件旧褂子，往兜里揣了个昨晚剩的红薯，打算去村外转转。
出了镇子，往南走就是片庄稼地。路是土路，被人踩得实实的，两旁的玉米秆倒了一地，枯了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江永踩着玉米秆往前走，脚下咯吱咯吱的，倒也不觉得硌。
走了没多远，看见田埂上蹲着个人，是魏根龙。老头正弯腰瞅着地里的萝卜，见了江永，直起腰喊：“小江，过来看看，这萝卜没冻坏，还能拔几个回去腌咸菜。”
江永走过去，蹲下身扒开土，果然露出个红通通的萝卜头。他伸手一拔，带起一串泥，“这玩意儿抗冻，冬天能当菜吃。”
“可不是嘛。”魏根龙用袖子擦了擦汗，“等会儿叫上胜军他们，多拔点，窖里还能存些。”
俩人说着话，慢慢往河边走。河沟里的水结了层薄冰，透亮得能看见底下的石子。几只麻雀落在冰上，啄了两下，又扑棱棱飞起来，落在旁边的柳树上。
“你看那棵老柳树。”魏根龙指着河对岸，“去年洪水冲得快倒了，这不一开春，又冒出绿芽了。”
江永抬头看，树干歪歪扭扭的，可枝桠上确实有层嫩黄。他笑了笑，咬了口红薯，面乎乎的，有点甜。
顺着河沟往前走，碰见邹娟带着林溪在拾柴。林溪手里攥着根枯树枝，追着只灰兔子跑，跑两步摔一跤，也不哭，爬起来接着追。邹娟在后面喊：“慢点跑，别摔沟里去！”
“邹姐，捡这么多柴啊？”江永问。
“够烧两天的。”邹娟直起腰，拍了拍身上的土，“天越来越冷了，得多备点。”
说话间，林溪跑回来了，小脸冻得通红，手里举着片兔子毛：“江永哥哥，我抓到这个了！”
江永捏了捏她的脸，冰凉凉的：“厉害啊，下次带个笼子，说不定能抓到活的。”
林溪咯咯笑，把兔毛塞进口袋，又跑去跟邹娟捡柴了。
太阳慢慢升高，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江永往回走，路上碰见熊胜军扛着锄头往地里去，俩人打了个招呼，熊胜军嗓门大，老远就喊：“中午回来吃饭，邹娟说蒸红薯！”
“知道了！”江永应着，心里热乎乎的。
乡间的路不长，走起来却踏实。没什么大事，也没什么危险，就这么慢慢走着，看看庄稼，聊聊天，捡捡柴，心里头挺敞亮。江永觉得，这日子虽然苦点，可这么走着走着，就有了盼头。
入秋后的河水凉得透骨，江永蹲在岸边，摸着那艘捡来的旧木船——船身裂了道缝，被邹娟用防水布和钉子勉强补好，看着像只打了补丁的鸭子。
“真要划？这船别散架了。”熊胜军抱着根粗木桨，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昨天林溪的猫不是说，河下游有‘大家伙’吗？”
“试试才知道。”江永往船里垫了层干草，“魏师傅说下游三里地有片菱角塘，要是能弄点菱角回来，够孩子们当零食吃好几天。”
邹娟拎着渔网和砍刀上船，动作轻得像片叶子：“怕什么？真有大家伙，江永的技能不是刚刷新成‘水流感知’吗？提前能察觉动静。”
林溪抱着小花猫，小心翼翼地坐在船尾，脚够不着底，晃悠着踢起水花：“小花说，水里有好多小鱼，它们说前面有漩涡喵。”
“听见没？”江永撑着篙往水里一点，木船“吱呀”一声离岸，“坐稳了。”
船刚划出去百十米，江永突然喊停：“左边水下有东西，动静不小！”他指尖泛着麻痒，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水流被搅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船底游过，个头比之前的河蟹大得多。
熊胜军立刻把木桨横在胸前，邹娟也握紧了砍刀。林溪把耳朵凑到小花猫嘴边，听了几秒后抬头：“小花说，是‘大家伙’在睡觉，我们吵到它了，它不高兴喵。”
“那咱绕着走。”江永调整方向，篙尖在水里轻点，船身慢慢往右拐。刚避开那片水域，船底突然“咚”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船身猛地晃了晃。
“操！醒了！”熊胜军骂了句，抡起木桨就往水里砸，“给老子滚！”
水花溅起半米高，江永借着“水流感知”，看见一条胳膊粗的黑鱼从船底游开，尾巴扫得水面翻起白浪——是变异的黑鱼，鳞片泛着青黑，比普通黑鱼大了三倍。
“别惹它！”邹娟喊道，“菱角塘就在前面，划快点！”
熊胜军卯足了劲划桨，木桨插进水里，带起两道白痕。船身“吱呀”叫得更欢，补缝的防水布被扯得突突响，像是随时会裂开。林溪吓得把小花猫抱得紧紧的，却还不忘喊：“它没追！它往回游了喵！”
总算到了菱角塘，水面漂着层深绿的菱叶，紫白色的小花藏在叶底。江永把船停在塘边，邹娟撒开渔网，没一会儿就捞起半网菱角，青褐色的壳上还挂着水珠。
“这玩意儿甜。”熊胜军拿起一个，用牙咬开，往嘴里塞，“比红薯顶饿。”
林溪也学着剥菱角，指甲掐得通红，剥出个白生生的菱肉，先喂给小花猫：“你尝尝，甜不甜喵？”
阳光透过菱叶的缝隙洒在船上，水面波光粼粼的。江永撑着篙，看着邹娟低头捡菱角，熊胜军吃得满脸都是，林溪和小猫凑在一起，突然觉得这晃悠悠的木船，像个小小的家。
往回划时，江永特意绕开了黑鱼出没的水域。船身虽然还在“吱呀”叫，却稳当多了。熊胜军哼起跑调的歌，邹娟把菱角装进麻袋，林溪趴在船边，伸手去够水里的柳叶。
“慢点划。”江永轻声说。
熊胜军愣了下，放慢了桨：“咋了？”
“没咋。”江永望着远处的长港镇，栅栏在夕阳里像道剪影，“就觉得……这样挺好。”
木船在水面上慢慢滑，划出的水纹一圈圈荡开，像是把末世的紧张和危险，都暂时荡进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