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的人、普贤奴的人、还有陈大山的人在扬州城搜寻了一上午,街巷里踩遍了脚印,茶馆酒肆问遍了掌柜伙计,连城门口的守卫都被问得不耐烦,也没发现月时忠、张开心他们的影子。
午时的日头正烈,晒得人后背发烫,陈大山带着手下跨进徐府大门时,铁甲上的鳞片都泛着热气,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普贤奴紧随其后,他一身蒙古袍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脸上带着几分焦躁,进门便朝左右张望,仿佛月时忠姐弟会突然从某个角落冒出来。
徐公子早已在府门前候着,他一身锦袍沾了些尘土,头发也有些散乱,见两人回来,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伸手就想拉陈大山的胳膊。
陈大山侧身躲开,铁甲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带着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意。
“陈将军,可算把您盼回来了!”徐公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膝盖一软就想往下跪,被陈大山伸手拦住。
他的手腕被陈大山捏得生疼,却不敢抽回,只一个劲地赔罪:“陈将军,我是一时糊涂,有眼无珠啊!
当初就该仔细盘问,怎么就把月公子、月小姐给错关了呢?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陈大山松开手,指尖在铁甲上蹭了蹭,语气冰冷:“我只是月大人麾下的家将,算不上什么大人,也没权利接受你的道歉。”
他目光扫过徐公子慌乱的脸,眼神锐利如刀,“现在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不如想想办法找人。
我现在最想的,是尽快找到月公子月小姐,确保他们平安无事——要是他们少了一根头发,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徐公子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是是是,陈将军说得对!我已经让人把扬州城翻过来了,可就是没见着人影。
要不……要不咱们再扩大搜寻范围?往城外找找?”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陈大山的神色,见对方脸色没有缓和,又急忙补充,“都是我不好,当初听信了小人的话,以为月公子他们是来历不明的奸细,才一时冲动把人关了起来。
早知道是月大人的千金公子,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普贤奴走上前,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公子:“徐公子这话就不对了,识人不明是一错,滥用私刑关人是二错,现在人丢了还只会嘴皮子功夫,就是三错了。”
他蒙古人的嗓音洪亮,震得徐公子耳朵嗡嗡响,“月公子姐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你,就是你姐姐,还有你姐夫江浙平章政事大人,也得给月大人一个说法。”
徐公子额头上的汗越流越多,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洇出一个个湿痕:“普贤将军教训得是,都是我的错!
我这就再派人去城外搜,挖地三尺也得把月公子他们找回来!”
他转头就想喊手下,却被陈大山喝住。
“不必了。”陈大山沉声道,“城里城外搜了一上午都没消息,要么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扬州,要么就是藏得极深。你派再多的人,也是白费力气。”
他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此时,一个家丁匆匆跑了进来,躬身说道:“公子,李总管来了。”
徐公子眼睛一亮,感觉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请李总管进来!”
他转头对陈大山和普贤奴道,“李总管是我姐夫府上的总管,办事老练,说不定能想出办法找到人。”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衫、面容方正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院子,正是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家府的李总管。
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手里提着礼盒,一进门就目光如炬地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陈大山身上。
李总管快步走到陈大山面前,深深作了一揖,语气诚恳:“陈将军,久仰大名。
今日之事,都是我家徐公子无知妄为,冒犯了月公子和月小姐,也让将军您受了委屈,我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说着,他又要躬身下拜。
陈大山连忙起身扶住他:“李总管不必多礼,此事与你无关,何必行此大礼。”
“怎么会无关呢?”李总管直起身,脸上满是愧疚,“徐公子是我家平章政事大人九姨太的弟弟,我们没能管教好他,让他做出这等蠢事,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错。”
他转头瞪了徐公子一眼,语气严厉,“还不快给陈将军、普贤将军磕头认错!”
徐公子不敢迟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陈将军,普贤将军,我知道错了,求你们原谅我这一次!”
陈大山皱了皱眉,伸手想扶他起来,却被李总管拦住:“陈将军,让他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做错了事,就得受罚。”
他看向陈大山,语气郑重,“陈将军放心,我们平章政事大人已经知道了此事,气得不行,特意让我来向您赔罪,还说等找到月公子和月小姐,一定严惩徐公子,绝不姑息!”
陈大山脸色依旧不悦,沉声道:“李总管,现在说严惩不严惩的,都为时过早。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月公子和月小姐的安危。
他们若是平安无事,一切都好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你们严惩了徐公子,也弥补不了过错。”
李总管连连点头:“陈将军说得是,是我主次不分了。”
他从随从手里拿过一个锦盒,递到陈大山面前,“这是我们平章政事大人的一点心意,两万两银票,还请将军收下,转交给月阔察儿大人,就当是我们的赔礼道歉。”
他打开锦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银票,数额赫然是两万两。
徐公子见状,也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递了过去:“陈将军,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也是两万两银票,求您在月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饶了我这一次!”
陈大山看着两个锦盒,没有立刻去接。
他心里清楚,这四万两银票可不是小数目,月大人一向清廉,未必会收下,但眼下若是不收,又显得不给平章政事大人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