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化身消散时留下的最后一丝暖意,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被峡谷中肆虐的冰冷重力乱流所吞噬。石室废墟在身后崩塌湮灭,最后一点月白光芒彻底熄灭。张沿立于废墟边缘,混沌骸骨之躯沐浴在混乱的重力风暴中,新生的骨纹流淌着混沌与月华交织的光辉,魂火凝实,伤势尽复,气息甚至比地底苦修后更胜一筹。
然而,他心中并无半分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与刻骨的寒意。月华为了送他这一线生机,付出的代价难以估量。这份恩情,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他的魂火核心。
“活下去……找到‘洗月泉’……”月华最后的嘱托在识海中回荡。
活下去,是底线。找到洗月泉,是希望,是回报这份恩情的起点,也可能是在这残酷上界立足的关键。
他收敛心神,将太虚意境催动到极致,混沌骨纹微微闪烁,一股清凉的月影之力自然流转周身,将他的气息与周围狂暴的重力环境巧妙地融为一体。这是月华化身本源带来的馈赠——月影匿息术。此法并非完全隐身,而是极大程度地降低自身存在感,混淆天机探查,如同水滴入海,难以察觉。
目光扫过这片已成绝地的峡谷。重力乱流如同无形的疯狂巨兽,撕扯着一切。空间扭曲,方向难辨,危机四伏。不能再留在这里!峡谷绝阵已被彻底激活,源眼的暴动未知,留在此地,迟早会被这无差别的毁灭力量碾碎。
必须离开峡谷,寻找相对安全的区域,再从长计议。
他回忆着被卷入地穴前对峡谷地貌的惊鸿一瞥。峡谷呈东西走向,他最初苏醒和遭遇虫巢的地穴位于偏西侧,而月华化身开启门户的方位,则指向东南。洗月泉的线索渺茫,但月华既然提及,此物必然存在于此界某处,且与月华一族有关。当务之急,是先脱离这片绝地。
东南方向,是唯一已知的、可能存在出路的方向。
不再犹豫,张沿身形一动,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狂暴的重力乱流之中。他不再硬抗乱流,而是将太虚意境与重力感悟结合到极致,身形如柳絮,如游鱼,顺应着乱流的力道与间隙,在其中穿梭、折射、滑行。月影匿息术全力运转,让他仿佛化作了乱流的一部分,极难被察觉。
行进极其艰难。重力乱流毫无规律,时而如泰山压顶,时而如深渊吸扯,时而从四面八方同时挤压。他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神识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扫描四周,预判危险,调整身法。混沌骨纹不断微调,引动周身小范围的重力场变化,抵消或偏转致命的撕扯力。
途中,他遭遇了数次险情。一道突然出现的引力漩涡险些将他吞没,他险之又险地借力打力,以一道袭来的重力乱流为踏板,强行扭转方向脱离。几块被乱流卷起的、蕴含奇异金属的巨石如同炮弹般砸来,他不得不施展刚领悟的“重力偏移”,引导巨石轨迹,使其互相碰撞湮灭。
他也看到了更多峡谷中的景象。除了破碎的擎天族遗迹和虫族残骸,他还发现了一些其他种族的尸骨,形态各异,但都强大无比,显然都是误入或闯入此地的强者,最终葬身于此。一些区域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和奇异的能量残留,暗示着此地曾发生过不止一场惊天大战。这峡谷,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场,埋葬了无数强者和秘密。
随着向东南方向不断深入,峡谷的地势开始出现变化。两侧的峭壁逐渐降低,乱流的威力似乎也减弱了一丝?但空间的扭曲感却更加严重,仿佛接近了某个空间节点或阵法边缘。
一日(根据能量消耗与恢复周期估算)后,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峡谷似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扭曲光影和破碎空间碎片构成的混沌屏障!屏障如同沸腾的海洋,散发着极不稳定的空间波动,隐约可见屏障后方有模糊的山峦轮廓,但景象扭曲变形,难以看清。
“空间壁垒?峡谷的边界?”张沿心中凛然。这屏障给他的感觉极其危险,强行穿越,很可能被空间乱流撕碎,或者传送到未知的绝地。
他停在屏障前,仔细观察。屏障并非均匀一体,有些区域波动相对平缓,有些则如同风暴眼般狂暴。或许存在相对安全的通道?
正当他凝神探查时,怀中(骸骨胸腔内,以能量包裹)那枚一直沉寂的“朔月之匙”,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雀跃与指引意味的温热感!
“嗯?”张沿心中一动,取出朔月之匙。只见这枚月白色的钥匙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柔和光晕,光晕指向的方向,正是混沌屏障中某处波动相对平缓、隐隐有月华般清辉流转的区域!
“洗月泉的指引?!”张沿又惊又喜!月华化身消散前曾言,朔月之匙与洗月泉有感应,果然不假!这钥匙,在此地竟然能感应到屏障后的洗月泉气息?这意味着,洗月泉就在屏障之后?而且,钥匙指示的区域,很可能是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希望之火,骤然点燃!
但危险依旧。即便有指引,穿越空间壁垒也绝非易事。需以朔月之匙为引,以太虚意境护体,方有一线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魂火波动平复),将朔月之匙握于骨掌之中,月华本源之力自然流转,与钥匙产生共鸣。同时,太虚道种缓缓旋转,混沌骨纹亮起,在周身布下一层薄而坚韧的太虚护罩。
“走!”
他看准那处月华清辉流转的区域,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悍然冲入了混沌屏障!
嗡——!
一入屏障,天旋地转!空间不再是连续的概念,而是化作了破碎的镜片,每一片都折射出扭曲的景象和混乱的法则。巨大的空间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太虚护罩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朔月之匙散发的月华清辉,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同时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空间抚平之力,勉强在狂暴的乱流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张沿紧守心神,沿着月华指引,在光怪陆离的空间碎片中艰难穿行。不时有空间裂缝如同毒蛇般噬咬而来,有法则乱流试图将他卷入未知维度。他全力运转太虚意境,演化空间变化,规避危险。朔月之匙的感应时强时弱,显然距离目标还有相当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魂火之力消耗大半,太虚护罩即将破碎之际——
前方豁然开朗!
混沌屏障消失了!他冲出了那片绝地峡谷!
眼前,是一片荒凉、广阔、弥漫着淡灰色雾气的浩瀚荒原。荒原上空,悬挂着三轮颜色各异、却都散发着冰冷死寂光芒的异色月亮(或类似天体),将大地映照得一片诡谲。空气中的能量依旧稀薄而沉重,但不再有峡谷中那种毁灭性的重力乱流。远处,隐约可见起伏的山脉轮廓,以及一些残破的古建筑遗迹。
这里,就是上界的“正常”区域?
张沿落在地上,感受着截然不同的环境,心中稍定。总算离开了那绝杀之地。但朔月之匙传来的温热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指向荒原的深处。
洗月泉,就在这个方向!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平复、消失的混沌屏障,将峡谷中的经历与收获深深埋入心底。然后,转身,迈开步伐,向着朔月之匙指引的方向,踏入了这片未知而广阔的荒原。
新的征程,正式开始。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有了明确的目标。
孤身只影,骸骨为躯,他行走在灰色的月光下,如同一个来自远古的幽灵,踏上了寻找希望之泉的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