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践踏着血泥,溅起一片片污浊。五名鲜卑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死死咬在熊启三人身后。
狭窄的巷道成了暂时的庇护所,战马的速度稍受限制,但骑兵们娴熟地操控着坐骑,手中的骑弓不断发出死亡的尖啸。一支箭矢擦着赵虎的胳膊飞过,带起一溜血珠,他闷哼一声,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这边!”熊启低吼,猛地拐进一条更窄的、堆满杂物的岔路。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现代战术规避动作本能般地施展出来。之字形跑动、利用每一个拐角和障碍物遮挡身形,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前方,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地形或转机。
张龙和赵虎拼尽全力跟着,他们虽是溃兵,但能在邺城陷落后活到现在,显然也有几分战场上的机敏和体力。他们学着熊启的样子,不再直线狂奔,而是充分利用巷道的复杂。
“妈的,这些胡狗没完没了!”张龙喘着粗气骂道,回头望了一眼,追兵又近了些。
“分开!前面路口,左右散开,吸引注意!”熊启语速极快地下令,不容置疑。
路口就在眼前。熊启猛地向前扑倒,做出被绊倒的假象。张龙和赵虎则依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急拐入侧巷。
追兵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为首骑兵看到熊启倒地,狞笑一声,率先催马冲来,另外两骑紧随其后。另外两骑则分别追向张龙和赵虎的方向。
战马嘶鸣,蹄声如雷,直扑倒地的熊启。
就在马蹄即将踏落的那一瞬,熊启动了!他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向侧面翻滚,同时右手从血污中抓起一根不知谁家遗落的、断裂的门闩——粗糙但足够坚硬。
战马从他身边冲过,骑兵的弯刀劈空。熊启在翻滚中调整重心,门闩借着腰力狠狠扫出,精准地砸在最后那匹马的前腿上!
“希津津——!”战马惨嘶一声,前蹄跪倒,马背上的骑兵惊呼着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没了声息。
前面两骑听到动静,急忙勒住战马回头。
就是现在!熊启鲤鱼打挺般跃起,不退反进,扑向离他最近的那名骑兵。那骑兵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控制受惊转圈的战马,根本没料到这“待宰的羔羊”竟敢反击!
门闩带着风声,狠狠捅在马腹上。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那骑兵也掀落马下。熊启一步赶上,根本不给对方起身的机会,门闩的断口处狠狠砸下,结束了对方的挣扎。
最后一名骑兵见状,又惊又怒,咆哮着拔刀冲来。熊启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死去骑兵的弯刀,摆出一个古怪却极具威胁的起手式。
骑兵策马冲来,弯刀高举。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刹那,熊启猛地向侧后方滑步,险之又险地避开劈砍,同时手中弯刀如毒蛇出洞,不是砍,而是精准地刺入马颈一侧!
热血喷涌。战马轰然倒地,骑兵也被甩落。
不等他爬起,熊启的刀锋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另一边,张龙和赵虎也凭借巷战经验,利用地形合力解决了一名追兵,另一名见势不妙,打马欲逃,被赵虎捡起一块石头砸中后脑,栽落马下。
短暂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依旧隐约可闻的杀戮喧嚣。
张龙和赵虎看着站在尸体中间、手握弯刀、眼神冷冽的熊启,脸上充满了震惊和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这个人……好狠的身手!好果决的判断!
熊启甩了甩刀上的血珠,走到那名被刀抵住的鲜卑骑兵面前。骑兵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嘴里兀自用胡语咒骂着。
熊启听不懂,但他也不需要听懂。他冷冷地俯视着对方,用刀面拍了拍对方的脸颊,然后用生硬的、带着现代口音、却足够让对方理解的汉语问道:“你们的主力在哪?屠城还要多久?”
骑兵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慑,又或许是想求饶,结结巴巴地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回答:“……大、大王……慕容将军……已在皇宫……抓、抓冉闵家眷……各部……各自……搜刮……快、快结束了……饶……”
“饶命”二字还未出口,熊启的刀锋已经划过。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铁律。
他丢下弯刀,看向还有些发愣的张龙和赵虎:“还能战吗?”
两人一个激灵,立刻点头:“能!”
“打扫战场,有用的都带上。弓、箭、刀、水囊、干粮。”熊启简洁地下令,自己则快速检查着那几匹完好的战马。一匹腿受伤,一匹受惊跑远,还剩两匹可用。
张龙和赵虎立刻行动起来,手脚麻利地从尸体上搜刮物资。他们经历过战争,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很快,三人身上都多了些装备,手里有了像样的兵器,还有一个皮水囊和几块硬邦邦的肉干。
熊启将一把弓和箭袋递给赵虎:“看你刚才砸得准,会用吗?”
赵虎重重点头:“俺以前是猎户!”
张龙则换上了一把更好的弯刀。
“上马!”熊启率先跃上一匹战马,虽然骑术并非专长,但基础训练足以让他操控。
张龙和赵虎共乘一匹。
“熊……熊大哥,我们现在去哪?”张龙看着熊启,下意识地用上了敬称。眼前这个男人展现出的能力和狠辣,已然成了他们下意识的主心骨。
熊启勒住马缰,望向浓烟滚滚的邺城深处,又看向那些相对安静、可能尚未被胡骑完全覆盖的偏僻街巷。
“找更多像我们一样,还想活下去的人。”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匹马驮着三个侥幸生还的汉家儿郎,向着废墟更深处,也是希望渺茫的求生之路,潜行而去。邺城的哀嚎仍在继续,但一丝微弱的反抗火种,已在最深的绝望中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