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似乎也吹不散卧牛寨上空那浓得化不开的压抑和血腥味。攻城槌巨大的身影终于彻底完工,像一个披着原木铠甲的怪物,伫立在寨门前。与之配套的,还有几辆简陋但坚固的盾车,足以抵挡寻常箭矢。
胡彪站在高高的寨墙上,抚摸着冰凉的垛口,望着那狰狞的造物,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近乎癫狂的满意笑容。为了这东西,他耗尽了卧牛寨本就不甚宽裕的存粮,榨干了最后一点民力,手上沾满了奴隶和降兵的鲜血。但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这大家伙,我看那帮缩头乌龟还能往哪儿躲!”他狞笑着,对身旁噤若寒蝉的头目们吼道,“传令下去!休整一日,饱餐战饭!明日清晨,全军出击!踏平启活营!”
最后的疯狂,即将开始。
然而,就在胡彪踌躇满志,准备发动最终一击的前夜,工地那边,堆积已久的怨愤终于突破了临界点。
事情的导火索,是一个羌兵监工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怠慢,活活用鞭子抽死了一个生病无力、几乎无法动弹的老民夫。老人的惨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众人紧绷的神经。
沉默的抵抗,瞬间演变成了绝望的爆发。
“跟他们拼了!横竖都是死!”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呐喊。
“拼了!”
积压的仇恨如同火山喷发!民夫们赤手空拳,或者抓起手边的石块、木棍,如同疯狂的潮水,扑向了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监工!
事发突然,监工们猝不及防,瞬间被愤怒的人群淹没!惨叫声、怒吼声、石块砸碎骨头的闷响骤然划破夜空!
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到整个工地,甚至波及到了卧牛寨外围!
“反了!反了!奴隶反了!”寨墙上的羌兵惊慌失措地大喊,箭矢盲目地射向下方混乱的人群,却更加激起了民夫们的凶性。
胡彪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动气得暴跳如雷:“杀!给老子杀光这些两脚羊!一个不留!”
他派出亲信队伍,试图血腥镇压。然而,混乱之中,敌我难辨,羌兵的镇压反而加剧了混乱的规模。一些原本就心怀异志的卧牛寨降兵,也趁乱而起,有的加入了反抗,有的则试图打开寨门逃跑!
整个卧牛寨外围,彻底陷入了失控的深渊!
启明峪的了望哨第一时间发现了南方的冲天火光和隐约传来的巨大喧嚣。
“首领!卧牛寨方向大火!好像乱起来了!”哨兵急促的汇报声惊动了所有人。
熊启、林婉儿、赵虎等人迅速登上了望台。望远镜中,卧牛寨方向火光闪烁,人影幢幢,厮杀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隐约听到。
“是民变!”林婉儿立刻判断道,“我们的计划起效了!他们自己乱起来了!”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熊启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等待的火星,终于以最猛烈的方式爆发了!
“首领!怎么办?要不要趁机杀过去?”赵虎激动地请战。
熊启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过沙盘,脑中飞速权衡。
直接全军出击,趁乱攻打卧牛寨?风险极大!胡彪的主力尚在,困兽犹斗,尤其是那具可怕的攻城槌还在寨门前。己方兵力依旧处于绝对劣势,强行进攻,很可能被胡彪稳住阵脚后反咬一口,甚至被那攻城槌反推回来。
但是,若放任不管,等胡彪血腥镇压了内乱,整合了力量,明日依旧会拖着那攻城巨兽来砸门!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这把火烧得更旺,让胡彪彻底无法收拾!
“赵虎!”熊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决断的光芒。
“在!”
“你立刻点齐一百精锐!不,一百二十人!全部配备强弩和短兵,带足火油罐和烟弹!”
“林婉儿,你影卫全部出动,提前潜入,在乱军中制造更大混乱,重点狙杀试图组织镇压的羌兵头目!”
“你们的任务,不是攻寨,不是歼敌!”熊启的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卧牛寨外的那具攻城槌上,“是它!给我想办法,烧了那具攻城槌!烧不掉,就彻底破坏它!绝不能让胡彪明天拖着它来砸我们的门!”
“明白!”赵虎和林婉儿齐声应道,眼中燃烧着战意。
“动作要快!一击即走!无论成功与否,听到鸣金,立刻撤退!”熊启厉声叮嘱。
“是!”
命令如山,启明峪刚刚训练成型的军队,第一次主动大规模出击!一百二十名精锐战士在赵虎带领下,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向着那片混乱的火光疾行而去。林婉儿和她的影卫,则如鬼魅般先行一步。
熊启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这一次,不再是骚扰,而是真正的奇袭!目标是摧毁敌人最强大的武器!
能否成功,将直接决定启活营明天的命运。
风声中,南方卧牛寨的混乱喧嚣似乎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