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尖锐刺耳,一声接着一声撞在月落湾的礁石上,震得破旧渔屋的窗棂嗡嗡作响。
陆队几步冲到窗边,撩起满是灰尘的窗布往外看。夜色浓稠如墨,海面上亮起几点昏黄的船灯,正朝着外海的方向快速移动,船尾拖出的白色水线,在月光下像一道被扯碎的银带。“他们肯定是察觉到风声不对,想带着赃物溜了。”陆队的声音沉得像淬了冰,他抬手摸出腰间的对讲机,按下去却只听见一片刺啦刺啦的杂音——月落湾三面环山,信号早就被隔绝得干干净净。
陈曼也凑到窗边,心跟着那渐行渐远的船灯往下沉。没有信号,没法联系支援,单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拦不住一艘蓄谋已久要出逃的船。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地图,指尖触到右下角那朵用红炭描出的玉棠花,突然想起阿棠的话。“玉棠花盛开的地方……”她喃喃自语,目光飞快地扫过地图上的海岸线,“陆队,你看这里。”
陈曼将地图平铺在满是裂痕的木桌上,指尖点在红炭圈出的暗礁区域。那片被标注为“船忌”的海域,海岸线蜿蜒起伏,凹进去的海湾像花瓣,凸出的礁石像花蕊,拼在一起,竟真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玉棠花。“老支书说,这里的暗礁是月落湾的禁地,从来没人敢靠近。但阿棠的爹把账本藏在这里,会不会……这里根本不是暗礁?”
陆队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眸色一寸寸沉下去。他想起白天沿着海岸线巡查时看到的景象——那片所谓的暗礁区,水面下似乎藏着什么,波浪拍上去时,会泛起一种异样的暗绿色,和周围海域的蓝黑色截然不同。“是人工伪装的。”陆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笃定,“他们把礁石堆在浅滩,伪装成天然暗礁,就是为了不让人靠近藏账本的地方。”
阿棠还瘫坐在地上,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声音却带着一丝急切:“我娘说,那片海域底下有个溶洞,是当年我爹和船匠们一起挖出来的,专门用来存放修船的工具。账本一定在那里!”
“溶洞受潮汐影响,只有在每月十五的潮汐最低时,洞口才会露出来。”陆队突然想起老支书闲聊时说过的话,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圆得像一面银盘,“今天就是十五。”
这话一出,陈曼的眼睛亮了。只要能找到账本,就能钉死那群走私犯的罪证,就算他们坐船跑了,也迟早能被抓回来。但她很快又皱起眉:“可他们的船已经往外海开了,等我们找到账本,说不定早就追不上了。”
陆队却摇了摇头,他走到桌边,手指沿着地图上的航线划过,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月落湾外海有一片‘鬼见愁’漩涡区,每年这个季节,洋流都会变得极不稳定。他们的船要是敢硬闯,不出半个时辰,就得被漩涡卷进去。”他顿了顿,看向阿棠,“你爹当年选在这里藏账本,恐怕早就料到,这群人迟早有一天会自投罗网。”
阿棠愣住了,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却带着一丝释然。她爹不是白白死去的,他早就布好了局,等着这群恶人落网。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是留守的队员找了过来。“陆队!我们在村口发现了他们留下的快艇,油箱是满的!”
陆队眼睛一亮,转身抓起墙角的渔叉,又将地图塞回陈曼手里:“带上地图,我们走!先去溶洞找账本,再驾快艇追他们——他们跑不了。”
陈曼点了点头,将地图揣进怀里,又扶起瘫坐在地上的阿棠。阿棠擦了擦眼泪,从灶台底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紧紧攥在手里:“这是溶洞的钥匙,我娘说,只有这把钥匙,能打开溶洞里的暗门。”
夜色更浓了,海风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一行人踏着月光往海边赶,脚下的沙砾被踩得咯吱作响。海面上的汽笛声已经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隐约传来的、船只触礁的闷响。
陆队抬头看向那片漆黑的海面,眸色沉沉。
这场藏了十几年的局,终于要到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陈曼揣着地图的手,正微微发颤。地图的夹层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硌得她掌心生疼——那是她刚才慌乱中,从阿棠掉落在地的水果刀刀柄里,摸出来的一张小小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