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灯，在凌晨两点把江城的夜空戳出个亮洞。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像座小坟包，最上面那根还冒着青烟。裴星冉指尖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刮得沙沙响，瓷杯里的黑咖啡见了底，杯沿沾着圈褐色渍印，是她刚才走神时咬出来的。
傅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灯，在凌晨两点戳破了江城的夜空。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小丘，裴星冉指尖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飞快滑动，墨水洇开的痕迹里，全是密密麻麻的供应商联系方式。
“欧洲路德刚发的邮件，莱茵河涨水冲了仓库，钛合金型材断供一个月起步。”特助林森攥着平板的指节发白，声音里裹着熬夜的沙哑，“仓库现存的货，三条生产线撑不过三天——明天一早还有批急单要发。”
傅聿深没看平板，指节在桌面上敲得有节奏，目光钉在裴星冉紧绷的侧脸上。她鬓角碎发沾了点咖啡渍，睫毛垂着像只累坏的蝶，手机屏幕亮着的系统界面只有他俩知道——那是能提前预警供应链波动的“底牌”。
“笃笃笃。”裴星冉突然用笔尖戳了戳笔记本上圈住的名字，抬眼时眼里闪着光：“越南海防港的阮氏重工，上周刚从俄罗斯接了新生产线，专做钛合金。系统显示他们三批货压在港口，前合作商临时毁约，正急着出手。”
傅聿深脸上的沉郁散了些，伸手把她耳后那撮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掉咖啡渍时动作轻得很：“联系上了？”他指尖刚碰到她皮肤，裴星冉的手机就跟炸了似的响起来。
屏幕上“张总”两个字刺得人眼疼——这是跟傅氏合作五年的下游组装商，手里正压着傅氏给的三百万半成品，明天就要装车发往海外。裴星冉接起电话时，指节都在抖。
“星冉啊，不是老张不讲义气。”张总那边的声音裹着酒气，还有骰子落地的脆响，“路德断供的事传遍了，有人开价涨三成收我的货——我厂里一百多号人等着发工资，小孙子还等着买奶粉呢！”
裴星冉把钢笔往桌上一拍，声音冷了三度：“张总，去年您儿子留学签证卡壳，是傅总托驻德领事馆的人加急办的，连手续费都是集团出的。您现在毁约，违约金是那三成利润的五倍，这笔账您算不明白？”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传来张总吞唾沫的声音：“我就是……就是跟你通个气。那我再跟工人们说说，撑一天是一天？”
“不是撑，是必须干。”傅聿深突然凑过来，声音透过听筒砸过去，带着股子压人的狠劲，“半小时后林森发新供应商资质给你，傅氏担保后天到货。要是延误，你所有损失我兜底——但你要是敢动歪心思，明天就等着收法院传票。”
挂了电话，裴星冉才发现肩上多了件西装外套，带着傅聿深身上的雪松味。“对付老张这种老油条，软的没用。”他拿起她的笔记本，指尖点在“阮氏重工”上，“林森查过，阮明远怕老婆怕得要死，他老婆苏敏是你江大的学姐，当年还帮你争取过奖学金，你去说比我管用。”
裴星冉眼睛一亮，摸出手机就拨。响了五声才接通，那边全是机器轰鸣，阮明远的越南腔中文黏糊糊的：“哪位啊？正催工人装货呢，吵得很！”
“阮总您好，我是江大08级裴星冉，苏敏学姐是我直系学姐，当年她还帮我改过毕业论文呢。”裴星冉刻意放慢语速，“听说您有三批钛合金压在港口，傅氏想全收，价格比您原定的高五个点，现款现货。”
那边突然安静了，隐约传来阮明远呵斥工人的声音，再开口时语气热络得能烫到人：“敏敏的学妹啊！你等我两分钟，我去办公室！”窸窸窣窣一阵后，他的声音清晰了：“敏敏上周还跟我说傅氏靠谱，没想到这么快就联系上了。但货压在港口清不了关，海关那批文卡了快一周了。”
裴星冉心一沉——三天的库存，等不起一周。她余光瞥见傅聿深正给林森发消息，手机屏幕映出“海关陈主任”几个字。“阮总，清关我来搞定，您只要保证明天一早装船。”她顿了顿，报出关键信息，“海关陈主任是苏学姐父亲的老部下，我刚跟他秘书联系过，只要您这边手续齐，今天就能办加急。”
这话一出，那边立刻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手续齐！我这就让人送过去！”阮明远的声音都拔高了，“我现在就去码头盯装船，装完给你拍视频！”
挂了电话，裴星冉才发现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黏在背上凉丝丝的。傅聿深把一杯温牛奶推到她面前，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腕：“手都冰了，喝点热的。陈主任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他亲自盯着清关，不用你跑。”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陈主任？”裴星冉接过牛奶，暖意顺着杯壁传到掌心。
傅聿深挑了挑眉，指了指她笔记本边缘——刚才打电话时，她无意识画了个小太阳，那是陈主任办公室挂的装饰画图案，他俩上次去办事时见过。裴星冉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连日来的紧绷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笑声还没落地，林森就撞开会议室门冲进来，脸白得像纸：“傅总！张总反水了！带着五家下游厂商去了陆氏，还发了声明说傅氏断供，要终止所有合作！陆氏那边已经开始发通稿了！”
傅聿深脸上的笑瞬间没了，抓起西装外套甩在肩上，对裴星冉说：“你留在这里盯清关和装船进度，我去把人给揪回来。”
“我跟你去。”裴星冉抓起包就站起来，笔记本都没来得及合，“老张手里有我们的半成品，真给陆氏了，我们的海外急单就黄了。而且那些厂商里有三个是我拉过来的，我去说更有分量。”
傅聿深没再反驳，拉开车门的动作快得很：“坐稳了。”黑色迈巴赫像离弦的箭窜出去，车窗外的霓虹灯在裴星冉脸上晃得人眼晕。她看着傅聿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三年前公司资金链断裂时，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有我”。
陆氏楼下的宴会厅亮得像白天，张总正举着酒杯跟陆明宇碰杯，杯沿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门口格外刺耳。周围围了一圈厂商老板，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份新合同。看到傅聿深和裴星冉进来，整个宴会厅突然静得能听见空调吹风的声音。
“傅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陆明宇把玩着手里的和田玉手把件，皮笑肉不笑地迎上来，“我正跟张总他们谈合作，傅总这时候来，是想截胡？”
傅聿深没理他，径直走到张总面前，把一叠照片甩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照片散落一地，有张总儿子酒驾被拦的现场，还有他跟小三进公寓的画面。“陆明宇给你五十万好处费？”傅聿深俯身，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够不够你儿子坐牢的罚金，够不够你老婆跟你离婚分财产？”
张总的脸瞬间白成纸，手忙脚乱地去捡照片，指尖抖得连照片都抓不住。裴星冉适时把一份新协议放在他面前，笔尖点在利润条款上：“张总，傅氏给你涨五个点利润，明年的新品首发权给你。陆明宇给的是快钱，我们给的是长期饭票——你儿子留学续签，傅总还能帮你找人。”
周围的厂商顿时炸了锅，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做五金的李老板悄悄拉了拉裴星冉的衣袖，眼神往陆明宇那边瞟：“星冉啊，傅氏真能保证后天到货？我那边生产线停一天就亏十万。”
“李叔您看这个。”裴星冉掏出手机，点开实时清关页面，上面的“已放行”三个字格外醒目，“阮氏的货已经装船了，这是装船视频，阮总刚发过来的。”她把手机递过去，屏幕里巨大的货轮正在装集装箱，阮明远举着手机比耶的样子清晰可见。
厂商们凑过来看完视频，立马变了脸色，围着裴星冉问合作细节。陆明宇气得脸都青了，抓起桌上的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碴溅了一地：“傅聿深，你别太嚣张！”
傅聿深没看他，拍了拍张总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张总龇牙咧嘴：“看在合作五年的份上，这次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敢胳膊肘往外拐，我让你在江城组装行业彻底混不下去。”
出了陆氏大楼，天已经蒙蒙亮了，江风卷着水汽吹过来，带着点凉意。裴星冉靠在副驾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傅聿深把车停在江边，从后备箱翻出件厚毛毯裹在她身上：“再熬熬，等货到了，咱们好好睡一天。”
“傅聿深，”裴星冉打了个哈欠，声音黏糊糊的，“你刚才把老张的黑料甩出来，就不怕他鱼死网破？”
傅聿深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的发顶：“他不敢。这些东西我早攥着了，就是没舍得动他。再说，我知道你肯定能搞定阮氏的货——有你在，我就有底气。”
裴星冉睁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江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眼里映着天边的鱼肚白，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她突然想起系统昨晚的提示，当时只觉得是废话，现在才懂——最好的感情从来不是花前月下，是你知道我能扛，我信你能赢。
“对了，”裴星冉突然坐直，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杯套上还绣着个小傅字，“我妈知道你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凌晨三点起来熬的莲子羹，放了点冰糖，不腻。”
傅聿深接过保温杯，拧开时热气裹着莲子香飘出来。他喝了一口，甜意从舌尖滑到心里，转头看向她：“等这事结束，我订去瑞士的机票，带阿姨去滑雪——她上次看旅游杂志，盯着阿尔卑斯山看了半天。”
裴星冉眼睛一亮：“真的？我妈上次还跟我念叨呢！”
这话刚说完，傅聿深的手机就尖叫起来，林森的声音都带哭腔了：“傅总！阮氏的货轮在南海遇上台风了！被海事局要求在临时避风港停靠，最少要延误两天！”
裴星冉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慌忙打开系统。屏幕上的预警突然变红，跳出几行字：“台风预警：货轮延误48小时，陆明宇将散布‘傅氏破产’假消息，部分银行将提前催贷。”
傅聿深看着她骤变的脸色，握紧了她的手：“别慌，我们再想办法。”
裴星冉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系统上飞快滑动，突然停住：“有了！避风港附近有个货运码头，我联系当地的物流商，用集装箱卡车转运，虽然成本要涨三成，但能提前一天到！”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大学室友嫁在那边，能帮我们压价！”
“我来联系物流商。”傅聿深立刻摸出手机，拨通号码后语气沉稳，“王总，南海避风港的货，我要加急转运，价格你开，但必须明天中午前到江城。”他听了两句，皱了皱眉，“三成太高，最多一成五，我现在付定金。”
挂了电话，傅聿深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枚银戒指，款式简单，却磨得很亮——是他前几天在工地视察时，捡了块银料找人打的。“这次过后，我们把证领了吧。”他握住她的手，把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我知道有点简陋，等忙完给你换个好的。”
裴星冉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砸在戒指上，反光晃得人眼晕。她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朝阳从江面跳出来，金色的光把两人裹在里面。她突然觉得，再大的风浪都不怕，只要身边是他。
可她没看到，傅聿深口袋里的手机又亮了，是条匿名短信，发件人是一串乱码：“台风只是开胃菜，傅聿深，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要回来。”傅聿深看到短信时，指尖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飞快地删了短信，却没告诉裴星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