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李言之醒来时,身侧已空,赵云笙显然早已带着小宝出门。
宅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市声。
他刚走进浴室,门外便传来了开门声和脚步声——是赵云峰和他的妻子杨明慧来了。
两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似乎以为家里没人。
李言之从浴室出来,正准备去锁上房门,却因门外陡然拔高的女声而顿住。
“你看到你哥停在楼下的车了吗?”是杨明慧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尖锐,“我上网查了,那辆林肯领航员,顶配要一百五十万!”
赵云峰似乎想走开,脚步停了停,语气有些疲惫:“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杨明慧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你哥说是他出钱帮我们付了百分之五十的首付,可谁知道你爸妈私下里贴补了他多少?说不定我们那份里,就是你爸妈出的钱!”
“杨明慧!”赵云峰的声调沉了下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她嗺笑一声,“你哥这房子是全款买的!我们的呢?只付了百分之五十!依我看,当初爸妈肯定没少帮他。现在倒好,说得好像我们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似的!”
门内的李言之微微蹙眉,倚在冰凉的门板上,静听着这场逐渐升级的争吵。
赵云峰明显动了真怒,声音压抑着火山般的情绪:“杨明慧,你说这种话,到底有没有良心?”
“我怎么没良心了?”杨明慧的声音更加尖利,“你们家三兄妹,就送你哥一个去上了大学!现在他在江市当大老板,风光无限,用他的名义‘帮’我们买房,安的什么心?不就是想用这点钱绑住我们,让我们以后给你爸妈养老送终吗?”
“我哥能上大学,全靠他自己争气!”赵云峰的低吼如同困兽的咆哮,“爸妈早就说过,谁考得上,砸锅卖铁都供!是我和妹妹没本事,考不上!这能怪谁?况且我哥上大学,助学金、奖学金从来没断过,根本没花家里多少钱!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我挑拨离间?”杨明慧的音量彻底失控,“他要是真心想帮我们,为什么不全款买了?他那辆车一百五十万!稍微买辆普通点的,省下的钱就够给我们全款了!我们现在还用得着背几十年房贷吗?”
她喘了口气,像是要将积压的所有不满倾泻而出,话语变得更加刻薄恶毒:“还有那个孩子!说什么干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他在外面搞出来的私生子?你爸妈昨晚的话你没听见吗?要从家里拿土鸡蛋,说要给他做鸡蛋肠、鸡蛋粥!以后你爸妈那点家底,怕是全要留给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了,还有我们玥玥什么份!”
“砰——!”
一声巨响猛地炸开,是木椅狠狠砸在墙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赵云峰完全失控的怒吼,那声音里充满了被侮辱与被损害后的暴怒:
“杨明慧!你他妈说的还是人话吗?!我哥他凭什么要全款给我们买房?他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你怎么知道他那车不是贷款买的?他在江市才拼了几年,你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说不定那也只是表面风光!就算他真的过得很好,我们作为亲人,不该替他高兴,不该觉得脸上有光吗?!”
“你弟结婚,是不是腆着脸跟我哥借的钱?名义上是借,你和你娘家动过还钱的念头吗?我哥是不是直接说不用还了?!你现在还有脸在这里说这种诛心的话?!”
“我爸妈那个小早餐店,以前能赚多少?老家盖房子早就把积蓄掏空了!这两年搬出来开了新店,生意是好了点,一个月撑死万把块钱。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几年我们一家三口,吃谁的用谁的?我妈……她每天在店里忙完,回来还要给我们一大家子人做饭!你呢?你为我们这个家做了什么?!”
“你不工作,我可以养你!但你是不是该分担点家务?每天哪怕只是去店里帮爸妈忙上三四个小时呢?你去了吗?!昨晚我哥好不容易带着……带着人回来,一大家子吃饭,满桌的碗筷堆在那里,你就算装装样子,等客人都动手了也不会主动帮一下!你还想给我哥脸色看?杨明慧,我告诉你,这一大家子里,最该看我哥脸色、最该夹着尾巴做人的人,是你!”
剧烈的喘息声后,是赵云峰一字一顿,如同最后通牒般的宣言: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这日子,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滚蛋!我说的‘能过’——要么,每天早上出去店里帮爸妈忙;要么,在家负责做饭收拾家务;要么,你自己出去找份工作!三选一!要是你一样都不想做,那就爱去哪去哪,我赵云峰绝不拦着!”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赵云峰这辈子,能有这样的哥哥,有这样的父母,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我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颠倒黑白,忘恩负义!”
“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终结了这场风暴。整个房子仿佛都在余震中颤抖。
门外,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或许还有杨明慧被震慑住后,压抑的抽泣。
房门内,李言之面无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他伸出手,将门锁轻轻转动,“咔哒”一声反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