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十五的午时,京城的雪还在落,却比清晨时柔了些。鹅毛般的雪片飘落在景阳宫的琉璃瓦上,积起薄薄一层白,阳光偶尔从云层后探出头,将雪光映得透亮,透过寝殿的窗棂,在地面投下细碎的暖斑。
寝殿内,空气里还弥漫着参汤的热气与淡淡的艾草香。稳婆刚把第三块干净的麻布叠好,就听见襁褓里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哭——不是前两个皇子那般响亮如钟,而是带着点软糯的调子,像檐下冰棱融化的细响,却足够清晰,瞬间让殿内紧绷的气氛彻底松了下来。
“生了!生了!”
守在殿门内侧的接生嬷嬷猛地站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顾满手的汗,掀开帘子就往外跑。她今年五十多岁,是太医院特意从民间选来的老手,接生过不少孩子,却从没像今天这样激动——三个皇子平安降生,这可是大清开国以来头一遭!
“皇上!皇上大喜啊!”嬷嬷的声音带着嘶哑,却穿透了廊下的寒风,直奔站在阶前的康熙而去。她跑得太急,裙摆扫过积雪,溅起细碎的雪沫,却毫不在意,直到扑到康熙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才喘着气喊道:“娘娘平安诞下三位皇子!三个小主子都康健得很,哭声亮堂,母子平安!”
康熙原本正攥着李德全递来的暖炉,指尖还带着几分寒意,听到这话,猛地松开手,暖炉“咚”地落在地上,他却顾不上捡,大步上前扶起嬷嬷:“你说什么?三个皇子都平安?咏仪呢?她怎么样?”
“娘娘也平安!”嬷嬷连忙点头,眼里满是喜色,“娘娘只是生产后有些虚弱,此刻已经睡过去了,稳婆正给她盖被子呢!三个小主子都裹在襁褓里,白白嫩嫩的,可招人疼了!”
廊下的孩子们瞬间炸了锅。灵汐最先扑到康熙身边,小手拉着他的衣角,蹦着喊:“父汗!母妃平安!我们有三个弟弟了!”灵玥也攥紧了拳头,脸上的紧张换成了雀跃,要不是灵瑶拉着,差点就要冲进寝殿。胤宸、胤睿、胤珩三个皇子也围了过来,眼里满是期待,胤珩还不忘叮嘱身后的胤璟和胤福:“慢些走,别撞到弟弟们。”
康熙压下心头的狂喜,先对李德全道:“传朕旨意,太医院院判李修及所有值守太医、稳婆、宫女,各赏白银百两,绸缎二十匹!景阳宫上下,月例加倍!”又对嬷嬷道:“快,带朕进去看看咏仪和孩子们。”
嬷嬷连忙应了,引着康熙往寝殿走。殿内的暖炉烧得正旺,空气里的艾草香混着淡淡的奶香,格外暖人。闻咏仪靠在拔步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云锦被,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睡得安稳,额角的汗渍已被宫女擦干净,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床榻内侧,三个小小的襁褓并排放在铺着软垫的矮榻上,每个襁褓都用不同颜色的锦缎包着——明黄、宝蓝、浅粉,是康熙前几日特意让人准备的,说是好区分。稳婆正坐在一旁,轻轻拍着最外侧的明黄襁褓,见康熙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康熙放轻脚步,走到矮榻边,目光落在第一个明黄襁褓上。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锦缎,就见里面躺着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眉头皱成个小疙瘩,鼻子小巧,嘴唇红嘟嘟的,偶尔还会小嘴动一下,像是在找奶吃。刚掀开,婴儿像是被惊动了,突然“哇”地哭了一声,声音响亮得很,震得康熙的耳膜都微微发麻。
“这是大的?”康熙轻声问,语气里满是新奇,他活了四十多年,见惯了朝堂的风浪,此刻面对这么小的生命,却有些手足无措,想碰又怕碰坏了。
稳婆连忙点头:“回皇上,这是第一位小主子,出生时最重,哭声也最响,将来定是个有气力的。”
康熙笑着点头,又看向中间的宝蓝襁褓。这个婴儿倒安静些,只是偶尔哼唧一声,小手从襁褓里伸出来,攥着个小小的拳头,指甲盖粉嫩嫩的,像颗小珍珠。康熙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拳头,婴儿竟像是有感应,小拳头微微松了松,蹭了蹭他的指尖,软得像棉花。
“这是第二个?”
“是,第二位小主子最乖,出生后就没怎么哭,安安静静的,看着就稳重。”
最后是浅粉襁褓里的小婴儿。这个孩子最小,却最活泼,眼睛虽然没睁开,小脑袋却在襁褓里轻轻转着,小嘴巴还在吧唧,像是在做梦吃好吃的。康熙刚靠近,他突然蹬了蹬小腿,锦缎襁褓都被他踢得动了动,惹得康熙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第三个,倒活泼。”康熙直起身,目光落在睡梦中的闻咏仪身上,又转回头看向三个襁褓,心里满是踏实——他盼了这么久,不仅咏仪平安,三个孩子也都康健,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皇上,该给小主子们赐名了。”李德全适时上前,轻声提醒。按规矩,皇子出生后,皇上需亲自赐名,这不仅是皇室的规矩,更是对孩子未来的期许,尤其是这三位皇子,是闻咏仪历经辛苦生下的,意义更不同。
康熙点点头,走到窗边的书案前。宫女早已备好纸笔,宣纸铺开,狼毫笔蘸满了墨。康熙站在案前,目光透过窗棂,看向廊下的孩子们——胤宸正拿着《水经注》,和胤睿小声讨论着什么;胤珩在给胤福讲户籍册上的趣事;灵瑶在帮灵汐拂去斗篷上的雪;灵玥则举着小木剑,在雪地里比划着拳脚。
他想起这些年大清的光景——户籍逐渐完善,流民有了归宿;水利渐修,百姓有了收成;漠北的蒙古部落虽偶有摩擦,却也还算安稳。可国库仍需充盈,边疆仍需守护,朝堂内外的团结更需维系。这三个孩子的出生,不仅是他和咏仪的幸事,更是大清的幸事。
康熙提笔,笔尖落在宣纸上,先写下“胤”字——这是皇子的辈分,无需多言。紧接着,他写下第一个名字:“裕”。
“第一位皇子,赐名胤裕。”康熙放下笔,目光看向明黄襁褓里的婴儿,声音温和却带着期许,“‘裕’取富裕、丰裕之意。如今国库虽有结余,却仍需精打细算,盼他日后能通晓财政,管好国库,让大清百姓都能丰衣足食,无饥寒之苦。”
李德全连忙在一旁记下来,心里暗暗赞叹——皇上这名字起得好,既贴合民生,又有实际用处,日后若胤裕真能管国库,定是大清之福。
康熙又拿起笔,写下第二个名字:“安”。
“第二位皇子,赐名胤安。”他看向宝蓝襁褓里安静的婴儿,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安’取平安、安定之意。我大清边疆辽阔,漠北、西南皆需有人守护,盼他日后能习武学文,镇守边疆,让四方部落不敢来犯,护我大清国土平安,百姓无战乱之忧。”
这话让刚走进来的胤珩心里一动——他前几日还和胤祥讨论边疆的户籍核查,若是日后胤安能守边疆,定能和他们相辅相成,让边疆的百姓既能安居,又能乐业。
最后,康熙写下第三个名字:“和”。
“第三位皇子,赐名胤和。”他看向浅粉襁褓里活泼的婴儿,嘴角露出笑意,“‘和’取和睦、和谐之意。朝堂之上,需君臣和睦;满汉之间,需民族和谐;部落之间,需邻里和气。盼他日后能善解人意,居中调和,促我大清内外团结,无纷争之扰。”
灵瑶听到这话,轻轻点了点头——她平日里在后宫监督份例,最知道“和睦”的重要性,若后宫能和睦,前朝也能少些纷扰,胤和的名字,倒是说到了根子上。
赐名刚完,闻咏仪就缓缓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到康熙站在书案前,连忙想起身,却被康熙快步上前按住:“别动,好好躺着。”他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好多了,多谢皇上挂心。”闻咏仪轻声说,目光转向矮榻上的襁褓,“孩子们……都好吗?”
“都好。”康熙笑着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朕刚给他们赐了名,大的叫胤裕,二的叫胤安,小的叫胤和,你看好不好?”
闻咏仪念了一遍三个名字,眼里满是欢喜:“好名字,都是皇上的心意,也是孩子们的福气。能护国库、守边疆、促团结,将来定能为大清出力。”
这时,孩子们也都涌了进来。灵汐最先跑到床榻边,小声问:“母妃,我们能看看弟弟吗?”闻咏仪笑着点头,灵瑶连忙扶着她坐起来些,让她能看清孩子们。
胤宸走到矮榻边,看着明黄襁褓里的胤裕,轻声说:“胤裕,以后哥哥教你看水利书,你管国库时,也能知道百姓需要多少粮、多少水。”胤睿则看着胤安,晃了晃手里的蒙古画册:“胤安,等你长大了,哥哥带你去漠北,认识蒙古的部落,你守边疆时,咱们也能和他们好好相处。”
胤珩蹲在胤和的襁褓边,温柔地说:“胤和,哥哥教你看户籍册,你知道每个百姓的难处,才能更好地促团结。”灵玥也凑过来,小声说:“弟弟们别怕,姐姐会武功,以后保护你们!”
胤璟和胤福则把带来的画和平安符放在矮榻边。胤璟指着“龙凤呈祥”图说:“弟弟们,这是我画的龙和凤,能保护你们!”胤福把平安符放在襁褓旁:“这是我求的平安符,保佑弟弟们长命百岁。”
闻咏仪看着孩子们围着襁褓,你一言我一语,眼里满是暖意。康熙握着她的手,看着眼前的景象——妻儿在侧,子女和睦,三个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弥漫在殿内,连窗外的雪都似温柔了许多。
“李德全。”康熙开口,声音带着笑意,“传朕旨意,今日景阳宫诞下三位皇子,母子平安,乃大清之福。特大赦天下,凡罪不至死的囚犯,皆减罪一等;天下百姓,免明年半年赋税;顺天府的粥厂,再增米粮千石,让流民也能沾沾喜气。”
李德全连忙躬身应了“嗻”,转身去传旨。殿内,宫女端来了刚熬好的燕窝粥,闻咏仪喝了两口,又看向襁褓里的孩子们,轻声对康熙说:“皇上,有你,有孩子们,有这大清的安稳,臣妾便什么都不怕了。”
康熙笑着点头,伸手替她拂去鬓边的碎发:“有你在,有孩子们在,这大清才更安稳。往后,咱们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大清越来越好。”
窗外的雪还在落,却不再寒冷。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三个襁褓上,映得锦缎熠熠生辉。殿内的笑声、婴儿的啼哭、孩子们的话语,混着暖炉的热气,酿成了冬日里最温馨的光景——这是属于景阳宫的圆满,也是属于大清的希望。